夏日,昼夜温差缩小。夜热难寝,推门出屋,找寻凉爽的去处。一弯明月挂在夜空,月色皎洁,一阵阵虫鸣从树丛竹林中传来,心底顿时感到一阵清凉。夏季,寻找清凉,并非寻觅凉风,而是心静。
杨万里的“时有微凉不是风”,妙语也,不懂生活情趣的人,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夏日里,大人们总是要躲着炎热,纳凉避暑。但小孩子就没有什么暑热的概念,只要好玩有趣,再热的天,也无需把自己“垫伏”起来。
小时候,头顶烈日去苘地掐苘叶。苘,又叫苘麻,是一种经济作物。此时,苘已经结果了,果实呈扣状,毛茸茸的,“扣子”由许多包夹排围而成,每个包夹里结满芝麻大小的籽粒,嫩时,籽粒雪白,吃到嘴里甜滋滋的。
采苘叶时,总要先摘几颗苘果,小心翼翼地剥皮,绿色的表皮被一点点撕掉。内瓤莹白如玉,放在嘴里,边吃边采摘苘叶,任凭烈阳肆虐,丝绸一般柔和清凉的苘叶,握在掌心,如掬一捧清水,心中欢喜莫名。阳光炽热,汗珠挂满额头,心底却没有半点热的影子。而今想来,似乎还能感觉到苘叶的那种凉意的柔软。
有那么几年,暑期里,我醉心在村头的林子里寻觅野瓜。野瓜者,自生瓜也。人们吃瓜时,不经意间甩掉的瓜籽,落地生根。在林子里,这种野瓜不多,但总能寻到。寻到之后,便把它们视为己有,每天巡视,看着它们开花打纽结瓜,以此为乐。
那种乐趣,就像守候着一种希望。记得一棵瓜秧上结的是花瓜,瓜皮白绿相间,躺在瓜叶间,可爱极了。长长的瓜藤上结了好多瓜,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想摘下来,又有点不舍得。有一天去看它,发现已被人摘,心中有种莫名的痛感。那年暑天,知道心痛,尚不晓得什么是热。
烈日当头,下河采野菱,到水塘里摘莲蓬、鸡头子、采莲藕,快事也。野菱大都长在河里,无人看管,大胆游水去摘走,掐两片苘叶,叠起来做兜兜,以盛菱角。坐在岸边的柳荫下,美美地吃着战利品。蝉鸣在旷野中回荡,阳光辣着眼在树荫外逡巡……
少年时,我常常把暑天误写成熟天。现在想来,当年暑天只有乐趣,没有炎热。原来,夏天在我的潜意识里,似乎就是熟透的香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