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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对联

网友投稿  2016-11-05  互联网

一副对联    农村新报讯 文 郭戈

    那年,我的堂弟亚国高考落榜,我非常惦念他,抽空回了趟村里,告诉伯父说,要多多关爱他。
    伯父当然同情儿子,他说:“让他在家里待几个月再说,现在刚落榜,如果出门,光是人们的眼色就受不了,我知道。”
    那时候,生产队还是记工分。开年后出工第一天是挑春天沤的肥到地里,就在伯父家禾场上挑。这天早晨亚国挑着一担箢子到了禾场,女人们就唧唧喳喳起来:“读了那些书,还是要挑粪,他家的钱白花了……”男人们粗门大嗓起来:“哟,大学生挑大粪,鸭棚老板睡懒觉——不捡蛋(不简单)!”亚国低着头不应声,也不管人们故意在他箢子里堆起高高的粪土,一鼓作气不声不响地挑着担子疾步迅跑。
    挑了几担之后,朝雾徐徐散去,人们的话柄还没拐弯。有个读了两年书的队干部,看到了门楣上亚国书写的春联,揶揄道:“怪不得考不上的啊,读了十几年书,写这样几个鸡爪子字!你们看看。”
    大家便围拢来,“这样的字,我都能写!”“我写的字肯定比这好些!”听到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亚国像遭到电击一样怔在那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父亲起先也是无可适从,无以应答,后来,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抖出苍凉的笑,用扁担指着自家的对联说:“我闭着眼睛写的字,都比这好多了!”人们听了他的话,在一阵诧异之后,做鸟散状散开了。因为,大家知道,他父亲既不识字,也不会写字,他纯粹是“扁担倒下,不知是一”的文盲。
    那时候,我从部队转业县里上班,我们单位的对联,都是正在读高中的亚国写的,他的水笔字,应该是写得算好的。
    当晚,累得腰酸背痛的亚国硬是要揭下对联,伯父说:“要撕让我来撕,是我让你读书的,是我让你受了这多气!”
    亚国抽泣着睡去了。伯父把这副对联反复摩挲几遍后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收藏到一只木匣子里去了。
    亚国过去喜欢找我玩,找我一起看电影,在我的寝室打开录音机学唱流行歌曲。自从“对联事件”后,他基本上不进城了,有时只对回村的我说:“哥,麻烦你下次把我原来落下的几本旧书带回。”我说:“兄弟,咋不进城玩玩?”“我要出工。”“那下雨天闲着可以进城啊!”我质疑道。亚国嗫嚅着说:“我不是城里的人……”
    亚国一下变了一个人,他理解父亲,理解家境,什么事都抢着做,做得别人无可挑剔;他从善,宽容别人的讥笑,宽容别人的品评,什么事都不与别人争辩。不久,湾前湾后为他做媒说媳妇的多了……
    一天夜晚,亚国踏着月光踏着霜露到我宿舍,我以为他是想找我一起看电影。不料他说:“哥,现在村里不少人要为我提亲做媒,我怕父亲应允下来,日后添麻烦,劳你劝劝我父,我目前不想触及个人的事情。”
    亚国对书更加痴情起来,下雨天他能目不转睛看上一天。只是有事没事,他会打开匣子拿出对联默默无语。伯父对我说:“我担心你兄弟入魔。”
    过了一年,没有进校复读的兄弟考上了地区师专。毕业后,由于才能出众,很快就当了校长。不到几年,他又被破格提拔,当了教育局长。
    兄弟当了教育局长的那年春节,老实憨厚的伯父竟然别出心裁,小心翼翼地从匣子中拿出十年以前的那副对联,重新贴了上去。就在我站在对联前百感交集逐字品赏时,我的伯父和兄弟却忍不住抽泣起来……
    大年初一,艳阳高照,照得红对联字字放光。前来拜年的人们异口同声:“这字,个个都写得好!”
    这时候,亚国父子俩微笑着一个劲给大家敬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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