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艳涛

    竹海苍茫，茶林广袤，3万亩茶园掩映于5万亩天然竹林之中。这里是位于重庆市永川区的国家森林公园——中国茶山竹海。

    早春2月，“茶山竹海”的春茶便进入采摘期，比同纬度江浙一带早20天以上。将一芽一叶的初展鲜叶采来，经杀青、揉捻、抖水、做条、烘干五道工序精细加工，便成了条索紧直细秀、香气鲜嫩浓郁、滋味鲜醇回甘的“永川秀芽”。身临茶山，煮茶品茗，油然而生“乘此清风欲归去”之感。

    然而，“永川秀芽”作为一个承载着特定品质、风格，承载着多代人技术、经验、信誉的地域品牌，其知识产权保护却经历了风风雨雨，也因此使其具有了茶产业地理标志商标保护的典型意义。

    一半的“永川秀芽”不产自永川

    走进街边的茶叶店，你会发现面对的是一个真假难辨的茶世界。

    “目前，在市场上出售的‘永川秀芽’有一半以上并非产自永川。”永川区茶叶协会会长陈如寨对记者说，很多外地茶叶借助“永川秀芽”的知名度，挂羊头卖狗肉。

    “如果市场上一半以上的‘永川秀芽’都是假的，从几十元一斤到几千元一斤，味道千差万别，品质天上地下，‘永川秀芽’还能有信誉吗？”永川区农委经济作物技术推广站站长李均说，长此以往，必将严重影响‘永川秀芽’整个产业的发展，甚至会造成几十年积累起来的市场认同永远流失。

    更让永川茶农和茶企无奈的是，因为永川茶叶品质上乘，曾经每年2/3以上的大量好茶以十几或几十元的低价被外地知名品牌收购，然后摇身一变，再以上千元的身价返回重庆市场。

    “10年前，我们生产的明前茶一般都是给浙江的企业贴牌生产，卖价仅80元/公斤，而人家一转手就能卖800元/公斤。”永川区玉琳茶叶公司董事长谭廷海告诉记者。

    “其实‘永川秀芽’在国际、国内名优茶评比中，曾经获得27个金奖、56个银奖、优质奖，早在1989年，‘永川秀芽’就被评为全国名茶。”李均说。

    “我们不缺好茶，缺的是品牌。尤其是缺‘永川秀芽’作为一个区域品牌的打造和管理。”陈如寨说，经过多年的积累，“永川秀芽”与当地自然、人文因素密切相连，其特有的品质得到了人们的广泛认同，也就是说“永川秀芽”已经成为一个公共品牌资源。所有生产“永川秀芽”的企业都寄生于这棵大树，在“永川秀芽”这个品牌下，人们似乎并不关心具体的生产企业。因此，如果这个公共品牌得不到保护，无论茶叶企业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做大自己的品牌，最后导致这一公共资源的流失。

    “‘永川秀芽’所面临的问题是很多地方特色农产品普遍遇到的困境。在知识产权的视野下，‘永川秀芽’急需的是地理标志商标制度的保护。”从事多年知识产权服务的尹强告诉记者，地理标志商标是知识产权法律制度的重要内容。注册“永川秀芽”地理标志商标，可以使其避免“名茶”的价值、信誉、内涵被淡化，可以合理、充分地利用与保存自然资源、人文资源和地理遗产，促进整个产业的发展。

    7年终获地理标志证明商标

    从知识产权保护意识觉醒到尝试注册，从遭遇抢注被驳回再到恶意异议，“永川秀芽”地理标志商标的申请注册共耗时7年，终于在今年3月成功注册。

    “这7年是永川认识茶产业发展规律的7年，是提高茶产业知识产权保护意识的7年。”说起这7年，陈如寨感慨万千。

    2005年正式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提出注册申请“永川秀芽”地理标志证明商标，2007年7月26日，被驳回申请。遭驳回的首要原因便是“秀芽”二字已被青川七佛茶叶有限公司在类似商品上注册为商标。

    “以‘秀芽’命名茶叶在全国尤其在西部地区是一种普遍现象。据不完全统计，重庆、四川、云南、贵州、湖北、陕西等大量企业以‘秀芽’作为茶叶名称。‘秀芽’已经成为针形绿茶的一种通用名称。”李均说，根据我国《商标法》的规定，仅有商品的通用名称不能作为商标注册。因此，我们可以申请撤销对方的商标。

    但商标局认为永川方面申请材料并未充分证明“永川秀芽”的特定品质与永川区的自然因素、人文因素存在必然联系。《商标法》第十六条对地理标志的定义是，标示某商品来源于某地区，该商品的特定质量、信誉或者其他特征，主要由该地区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所决定的标志。

    2007年8月，永川区茶叶行业协会启动复审申报工作。2009年12月，“永川秀芽”地理标志初次获批进入公示，不料在公示期间的最后一天被四川某自然人提起异议。

    “对方以永川作为县级以上行政区域地名不能用作商标作为异议理由，明显站不住脚。我们打电话去沟通，发现对方居然是为我们代理商标注册的人员。”永川区工商局商标科科长钟其文谈起这件事仍然有些生气。

    据专家介绍，在实践中，商标注册代理人的素质普遍不高，行业门槛很低，商标注册代理行业还不规范。这些都可能让商标注册相关从业人员唯利是图，利用客户急于注册成功的心理，获取更多的金钱，更出现了一些以恶意注册、提起异议为生的人。

    地理商标的注册并不能一劳永逸

    金华毒火腿事件，可谓是地理标志管理的一次沉痛教训。“虽然只是部分无良厂家出事，但板子却落在整个金华火腿业上。生产厂家众多，性质各不相同，可他们都寄生于‘金华火腿’这棵大树。”钟其文说，通过金华毒火腿事件，我们应该看到，“永川秀芽”作为地理商标得到法律保护后，必须建立一整套管理体系和质量体系，做好后续管理工作。

    “协会作为证明商标注册人，是永川秀芽证明商标的管理机构。”陈如寨说，地理标志商标注册后，我们立即制定《证明商标使用管理规则》。在统一商标标志的前提下，使用地域认同、样式统一的商品包装，对企业的相关产品要进行抽检，以保证产品质量，维护商标价值。

    地理标志商标的有效管理可以扩大农产品的品牌效应，提升其附加价值。“永川秀芽”申报地理标志证明商标后，辖区茶叶企业规范使用商标，统一包装，使得“永川秀芽”茶叶价格是以前的5~10倍，最高卖到2.5万元/公斤。今年1~3月春茶销售值更达到1.8亿元。

    为了卖个好价钱，“傍名牌”现象也就不稀奇了。记者在重庆茶叶市场走访中了解到，市场上有许多无商标、无厂址的茶叶产品使用“永川秀芽”标识。

    “在地理标志证明商标成功注册以前，对于假冒产地的农产品经营者，只能依靠相关部门查处，《反不正当竞争法》是其唯一的法律依据。但在地理标志证明商标成功注册以后，商标所有人根据《商标法》的规定获得了一个私权。据此，商标所有人不仅可以要求相关部门查处假冒农产品，给予行政处罚，还可以通过民事诉讼的方式向侵权者索赔。”李晓秋表示。然而，要通过民事诉讼程序向侵权人成功索赔，在实际中往往困难重重。

    “取证是商标侵权诉讼中的难点。根据商标法的规定，侵犯商标专用权的赔偿数额，为侵权人在侵权期间因侵权所获得的利益，或者被侵权人在被侵权期间因被侵权所受到的损失，包括被侵权人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要证明侵权人在侵权期间因侵权所获得的利益，并非易事。而且侵权人只会将一小部分侵权产品放在门市，大部分侵权产品都隐匿起来。这样到头来，只有极少的侵权产品被查处，既折腾，又没起到预期效果。”重庆知识产权律师刘文对记者说，因此，如何有效打击地理商标侵权行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