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小冬
北京有“妈妈团”,上海有“菜团”,成都有“生活汇”……当这些时髦的有机食品采购团在白领中风靡时,远在贵州的小山村——黎平县流芳村却在7年前就已开始了“有机农业实验”。这个静悄悄的实验直到最近才为更多人所知。
在去年6月初举行的“SEE·TNC生态奖”颁奖典礼上,来自流芳村的一位朴实农民和大明星一样,拘谨地接受媒体的采访。他叫吴世先,是从2000多公里之外的贵州赶到北京参加这一环保奖颁奖典礼的。
46岁的吴世先之所以获得该奖提名,是因他从2005年开始,引导村民重拾侗族传统耕作方式,使流芳村这个距离省会贵阳400多公里的小山村实现了有机耕种。
【成效】
侗族村重回“稻鱼鸭”
2005年的一天,当香港民间组织——香港社区伙伴的一名工作人员走进流芳村时,立即被这个小村庄吸引了。那时,尚无高速公路,从贵阳到流芳村需要八九个小时的车程,即使现在也需5小时车程。
流芳村坐落在山脚下,依山而建的是吊脚楼。房屋皆木瓦结构,黑木黛瓦。整个村庄镶嵌在绿色的山体里,愈显宁静。村民们修建沟渠将山涧里的水引到各家各户,整个村庄都卧在潺潺的水声里。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让香港社区伙伴和贵州大学资源与环境研究所立即决定,在该村推进有机农业实验。对有机种植而言,独立水源或居于水源上游至关重要。
2005年,流芳村开始用30亩水田作为实验——他们不再种植杂交稻,改种自留种或当地农科所保留的传统稻种,不再使用农药化肥,并部分恢复了侗族“稻鱼鸭”耕作传统。第二年全村164户村民的700亩水田开始普及有机种植。“稻鱼鸭”是贵州侗族、水族以及和侗、水杂居的苗族的耕作传统,即在稻田里养鱼,在秧苗长稳根系之后、水稻抽穗以前,鸭子可以任意在田间放养。此耕作方法有利于生态平衡,鱼鸭都吃虫子和草,还松动了泥,它们的粪便又成为水稻的肥料。
过去,该地区侗族爱吃糯米,他们种植高杆糯稻,最适合“稻鱼鸭”耕作。和大多数中国农村一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起,为追求高产,先后强力推行种植籼稻、杂交稻等,大量使用农药化肥,“稻鱼鸭”混养的规模才逐渐减少。如今,在外力介入下,流芳村部分重回“稻鱼鸭”传统。走过田埂,受惊的鱼群就会疾驰而去。
【销路】
村里来了城市采购团
流芳村显然不满足田园生活。
为了给村民组织经过认证的有机肥,开拓稻谷销路,2006年,该村成立有机农业协会。农户将稻谷卖给协会,协会加工成大米后再出售。利润的20%作为协会办公经费,80%作为协会成员的劳动报酬,每名会员每年可得2000多元。
吴世先当选流芳村有机农业协会第一届会长。第一年,协会与黎平县侗乡米业公司合作,但该公司以普通大米冒充流芳村大米。协会从此自建特殊的销售渠道。
第一个主动找上门来的是贵阳的一个采购团。贵阳的李丽于2008年成为妈妈,那一年,她发现农民们种植自己吃的蔬菜,不使用农药化肥,养自家吃的猪,喂猪草、土豆。李丽通过QQ组织朋友联合购买土鸡蛋、土鸡等,最多时发展到两百多人。一年后,当她介入流芳村有机农业协会的能力建设后,便在贵阳发动朋友团购流芳村大米。
据统计,自2007年起,经香港社区伙伴的引荐,香港、贵阳、成都等地采购团先后找到了流芳村有机农业协会,这成为流芳村近年最主要的销售渠道——消费方打个电话、支付款项后,协会便发货,运费由消费者承担。
【困境】
空巢农村,有机难推
虽有市场,但不能表明流芳村模式具备很好的推广价值。自流芳村开始有机农业种植以来,多次举办交流会,邀请邻村村干和村民参加,但影响甚微。目前,周边村落仅少数农户从事有机农业种植。
村干部认为,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如果搞有机农业种植,老人妇女挑人畜粪便则太辛苦了;再者,机械化的普及,使得养牛数量锐减,有机肥料大为减少;另外,有机农业的产量低于常规种植。
73岁的高进村村民杨文荣显然知道有机农业好,“病虫害都会少些,还能增产”,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没人挑粪,所以只好用化肥”。
“流芳村影响周边确很困难。”香港社区伙伴黎平生态农业项目顾问潘永荣坦承。流芳村坚持至今源于香港社区伙伴的项目支持——过去几年,他们在流芳村已累计投入60万元,包括为村民赠送稻种、修田埂,发放补助养鸭子、购买杀虫灯、拉电线、制作有机农药等等;修沼气池、化粪池都给予资金补助;还对村民进行能力建设,如旱地育秧、堆肥等。
“如果没有项目支持,流芳村也难以为继。”贵州省农业科学院现代农业发展研究所所长孙秋说。孙秋认为,必须改变整个社会的农业价值取向,国家须大幅提高对农民的补贴,才能维持农业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的平衡。“要求还在为生计挣扎的农民维护生态,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