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张林萍
今年2月份农业农村部畜牧兽医局发布的2019年畜牧兽医工作要点中提到，要以“稳生猪、防疫病、减兽药、治粪污、调结构”为重点，深化畜牧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转变畜牧业发展方式，稳步提升畜牧业综合生产能力和核心竞争力。2018年，我国猪牛羊禽肉总产量达8500万吨，同比下降0.3%，牛奶进口量持续增加。受非洲猪瘟疫情影响，猪肉产量同比下降0.9%，为5400万吨。2018年，畜牧业总产值为2.9万余亿元，占农业总产值26.9%，均呈现下降趋势。面对当前的产业发展形势，畜牧业究竟怎样才能提升综合生产能力和核心竞争力，进而实现高质量发展呢？近日，全国畜牧总站组织国内知名专家学者围绕上述问题进行深入研讨。
当前畜牧业发展的特点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武拉平认为，当前我国畜牧业发展呈现出四个特点：
一是产值持续增长，但增速明显放缓。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畜牧业产值维持了近30年的较快增长，但近10年增速明显放缓。1978年我国畜牧业产值为209.3亿元，2008年增加到20354.2亿元，为1978年的97.25倍。2008年后畜牧业产值增速明显放缓，年均增速仅为6.55%。
二是畜牧业产值在农业产值中的占比由升转降。1978年畜牧业占比为14.98%，2008年达到历史最高为35.45%，此后持续下降，2017年降为26.86%。与此相对应，种植业占比则从1978年的75.63%持续下降到2008年的48.21%，此后呈增长趋势，2017年回升到53.10%。
三是畜牧业生产的规模化和标准化程度显著提高。受非农资本的进入和市场激烈竞争的影响，我国畜牧业的生产模式也逐步从一家一户的小规模分散养殖向规模化和适度规模养殖转变。在规模化发展同时，畜牧业的标准化工作也取得较大进步。
四是畜牧业发展进入稳量、提质、增效的阶段。稳量主要是指供给的数量趋于稳定，特别是猪肉、禽肉等大宗肉类产品；提质就是要提高质量，包括产品的质量和环境的质量等；增效就是要提高整个产业链的效益，而不仅仅是生产或屠宰等某个环节效益的提高。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肖海峰补充，我国传统肉类生产增速明显放缓，特色肉类生产快速发展。从肉类消费量来看，我国消费者对传统猪肉的需求已相对稳定，对禽肉的需求增幅也放慢，但牛羊肉和其他特色肉类的需求增速相对较快，特别是鹅肉、鸭肉和兔肉等都有较快增长。从城乡对比来看，农村居民各肉类消费需求的收入弹性显著高于城镇居民，也就意味着城乡居民肉类消费水平的差距将有望随着收入增长而进一步缩小。
畜牧生产面临下行压力
“畜牧经济形势的发展不但关乎畜牧业，从宏观角度讲关乎到整个农业的走向，牵涉面很广。”
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张利庠认为，当前整个经济形势都面临着成本的上涨，这主要源于土地和人工成本的上涨，畜牧业经济形势下行也受这方面的影响。他表示，研究农业经济形势要从宏观环境入手。例如在当前的形势下，对非洲猪瘟的防控就不单单是农业部门的事情，而是应该把众多部门联合起来。他认为，有关单位应该关注猪肉缺口的问题，这可能会引起粮食、饲料等一系列产业的问题。
针对当前我国畜牧业经济的发展形势，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刘玉满认为，畜牧生产将长期面临下行压力。“近两年，我国猪肉产量相对稳定增长，但非洲猪瘟的出现带来了变局。从当前国内消费需求看，猪肉消费基本处于相对饱和状态。”肉牛、蛋鸡生产比较稳定，但奶业、肉鸡、肉羊等生产发展形势不容乐观。
谈到原因，刘玉满给出了五点理由：一是成本不断上升，包括人工成本和材料成本。二是进口压力增大，牛奶、牛肉进口越来越多，猪肉进口量虽然在下降，但去年仍进口了119万吨。三是生态环保压力越来越大。养殖粪污处理方法和成本均给养殖业带来压力。四是食品安全压力。消费者对“瘦肉精”、“三聚氰胺”等现象仍然心有余悸。五是疫病风险压力。如非洲猪瘟等疫病的防控。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研究员王济民表示：“我们也要高度关注中美贸易谈判签署协议后可能出现的畜牧企业倒闭潮。”他幽默地说，“潮退了往往才知道谁在裸泳。面对当前的形势，养殖企业都应该有危机感，规模越大可能风险也越大。”
畜牧业发展存在的问题
在王济民看来，我国畜牧业政策存在四大“过度”问题：一是“过度项目化”。当前，畜牧业发展正在进行的项目，包括标准化规模化养殖、粮改饲、退耕还草、振兴奶业等，在项目执行过程中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说科学评估不足，缺乏仔细论证，项目效益不佳，容易造成资金浪费。二是“过度一刀切”。他以环保为例，表示畜禽粪污不是一天造成的，也不可能一天就治理好，在治理养殖粪污的过程中，相关单位不能采取一关了之的做法。三是“过度企业化”。过去，畜牧业是以农民为养殖主体，现在以规模企业为主，普通农户跟畜牧业发展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小。四是“过度短期化”。政策制定者在制定政策时应作出长远规划，并要考虑到具体落实时面临的困难。“在畜牧业发展方面，国家的扶持力度一年比一年大，这些资金都要用在刀刃上，畜牧业才能更好发展。”
“我们对政策的实行过程要进行监督和反思。”刘玉满说举了两个例子，一是，扶持龙头企业的政策。“当前，很多地方在执行‘公司+农户’的养殖模式，就是为了扶持中小规模养殖户，但也有不少地方到最后却把农户弄丢了，并没有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公司+农户’。”他表示，产业化经营的重点是要扶持龙头企业，但是扶持什么样的龙头企业呢？其标准是要能够带动农户发展生产，为农户提供服务，保证农户收入。二是与奶业相关的政策。他认为，有些项目资金并没有落到真正养牛人的手里，而被中间环节拿走了，这样就不能实现降低养殖成本的目的，也不能真正促进奶业的发展。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马骥认为畜牧业还存在产品同质化严重的问题。他说：“猪肉、鸡蛋等产品同质性太强，不能满足当前消费多样性的需求。在消费升级的驱动下，特色产品应该逐步增多，比如，绿皮鸡蛋、生态土鸡、黑猪肉等的发展都应该得到重视。马骥认为，当前畜牧业出现了四个新变化：一是养殖主体由农户变为企业。二是养殖规模由散养变为规模化养殖。三是消费者对畜产品安全的需求越来越高。四是产品交易模式由线下向线上线下结合转变。他给出了三个建议：一是开展全产业链相关工作，使生产和消费能够快速对接。二是把消费大数据搜集和抽样调查结合起来，完善产业发展监测体系。三是针对不同品种，形成定期的产业链动态研究报告，更好地促进产业发展。
针对我国畜产品普遍高于国外的状况，王济民呼吁，我国畜牧业要发展必须关注价格，必须降低生产成本，提高产品质量，进而提高畜牧业的竞争力，这才是畜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他表示，没有竞争力的畜牧业转型是缺乏后劲的。当前，我国畜牧业规模化、设施化、资本化、技术化、企业化水平都提高了，但产业竞争力却没有相应地提升。
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研究员王明利认为，畜牧业发展中，个别地方政府的职能存在错位、缺位和越位的问题，比如随便干预养殖户的养殖品种、销售路径、经营模式；不抓产业发展，任畜牧业产值下滑等。他表示，从长远打算，相关单位急需研究出一套可持续发展的政策体系，明确政府在产业发展上的职能，同时规范养殖者的行为，让养殖场（户）对产业发展有预期。
“目前，我国畜牧业发展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消费者对食物安全关注度越来越高，在制定畜牧业发展整体战略时应权衡这个问题。”中国农业科学院农村经济研究所所长、教授秦富表示，这个阶段畜牧业战略的制定需要从保产能、保安全的角度出发，去面对国内形势变化和国际贸易摩擦。
畜牧业经济形势与展望
“近年来，我国畜牧业经济发展放缓，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各级畜牧部门更是不遗余力地分析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实际上，作为农业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畜牧业的发展毫无疑问受到农业经济和整个宏观经济发展的影响。”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武拉平表示，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宏观经济增速放缓，农业经济增速放缓，畜牧业经济增速也必然放缓。
武拉平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市场经济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方面国内很多领域的市场化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就，另一方面受资源稀缺和需求增长的影响，完全依靠自给实现国内供求平衡难以维持。因此，中国必须走出去，同时世界也需要中国巨大的市场。他认为，未来我国畜牧业发展的格局将是：在防守为主的同时适当利用国际市场。“我国畜产品资源禀赋，可以以守为主，但又面临着进口畜产品的必然性，因此，我们应主动出击，积极参与国际竞争，同时依靠科技，增强生产能力和技术出口能力，不断强化我国畜产品在进口中的话语权。”从全球背景下来看，未来我国畜牧业的贸易格局将是：出口技术和资本，进口资源和产品。
“面对国际市场，我们需要区别对待不同畜产品：生鲜产品将主要依靠自给，加工制品将更多利用国际市场。但总体来看，我国畜产品仍将以自给为主，特别是关系到国际民生的大宗畜产品，如猪肉、禽肉、奶类等。”武拉平认为，除了“口粮绝对安全、谷物基本自给”外，还要研究主要畜产品的最低自给率，切实重视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