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燕
前几天,领导考了我一个问题,“你是农业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我问问你,如果为吃鸡蛋养两只鸡,那是养一公一母呢?还是养两只母鸡呢?”我一时间有些愣住了,竟然忘记了鸡蛋其实就是母鸡所产的卵,想吃鸡蛋哪里用得上公鸡。专业知识疏忽到这个田地,我觉得非常对不起学校的老师们。
几秒后,我靠经验答对了这道题,“两只母鸡就可以,以前我们家就只养母鸡。”这道考题起了个头,这几天,我又断断续续地想起很多小时候母亲养鸡的故事。
在母亲眼里这些小鸡都不一样
小时候,农村的物质生活还比较贫乏,为了给长身体的孩子们和赚钱养家的父亲增添点营养,母亲每年都会养些鸡。每到春天,村里都会有商贩推着自行车从村里穿过,自行车的两边挂着两个硕大的柳条筐,里面装满了雏鸡。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推车前行,一边高喊“鸡苗、鸡苗、快来买了”。若赶上母亲正清闲的时候,她就会马上到路边叫住商贩挑选小鸡,若是她不得闲的时候,总会派我们出去先让商贩等一下,或者请他们到家里来。
母亲挑选小鸡非常有章法,首先不能挑公鸡,其次挑选的母鸡一定要健康。我也跟着母亲看过几回,在我眼里,那些小鸡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在母亲眼里,它们每个都不一样。“这个肯定比那个重”、“这个比那个要健康”、“这个的眼睛比较有精神”、“这个的脚趾比那个长”等等,通过这一系列的比较,母亲最后会选出20多只自己满意的小母鸡。
母亲很看重这些小鸡
小母鸡到家后还需要细心地呵护。母亲首先会给它们做一个“新家”——一般是一个底层铺着层稻草的纸箱子。春天的天气乍暖还寒,为防止小鸡生病,母亲总把它们养在屋子里,煮一些小米放在小盘里供它们食用,将开水放凉了给它们饮水。
孩子们总是不理解大人的做法,往往也不懂得大人的辛劳。有时候我们会抱怨这些小鸡太吵了,母亲自然不跟我们计较,解释说“过一段时间就会让它们出去的。”有时候我们会把这些小鸡捧在手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们的绒毛。这时候母亲就不高兴了,“快放下,总摸会生病的。”知道母亲很看重这些小鸡,所以她在家的时候我们是不会欺负它们的。可是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却不止一次把这些小鸡从箱子里拿出来,编上号码,作为我们兄妹三人比赛的筹码,看谁的小鸡跑得最快。有时候也会约上邻居家的孩子来一起比赛,搅得这群小鸡不得安宁。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原因,有一次小鸡们集体腹泻,可把母亲吓坏了,她担心这么弱小的鸡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若全都死了就白忙活了。可是村子里没有兽医,更没有卖兽药的地方,怎么办呢?让它们像孩子一样生病多喝点热水?它们还不如孩子听话,“鸡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母亲想起来,哥哥腹泻的时候医生给的处方,喝一点盐水给肠胃消消炎,胜过很多西药。她便也这样操作了,在开水中加一点盐,等盐彻底融化,等水温合适了再拿给小鸡喝,没想到真的治好了那次的集体腹泻。这件事情让母亲自豪了很久,我长大后还不止一次听她讲过这段经历。不是每只小鸡都可以平安长大
从新买来的雏鸡到产蛋鸡,中间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这期间会发生好多事情,所以并不是每只小鸡都可以平安长大。
小鸡稍微大一些之后,一个纸箱子就放不下它们了,只能把它们分窝安置。等到再大一些,气温也稳定了,母亲就会在院子里垒一个鸡窝,给它们造一个更大的家。院子里的家显然没有屋子里的安全,我印象中黄鼠狼就不止一次来给鸡“拜年”,留下一群惊恐的小鸡和鸡窝外一地鸡毛。早晨起床看到这个情形的母亲,只能默默地再去加固鸡舍,或在院子外设置一些障碍。
母亲认为,养鸡不能总是圈着它们,得让它们多出来走动才更健康。于是,等她早上忙完了就会打开鸡舍的大门给它们自由,当然,也仅限在院子里。这可就苦了我们,我们得时刻关照着这些鸡不让它们出院子,还得关注着院子里的卫生问题,拿着铁锹跟在它们屁股后面做好“铲屎官”。到了傍晚的时候,还得合力将它们再赶回鸡舍。记得有一次,我在赶鸡的时候跑得太快了,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被母亲训斥了半天,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它们长这么大也不容易”。
是啊,把这群鸡养大的确不容易。每年,20多只小鸡一般能有一半长到产蛋期:有飞出院墙一眨眼就找不到的,有掉进厕所淹死的,有相互打架斗殴不治而亡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母亲心烦。但有一年确实出乎意料,只有5只小鸡平安长大。
我还记得那一天早上,母亲早早地下地干活了,我们起床后发现鸡窝里有一只鸡已经倒在地上,没有声息了,这些鸡已经离产蛋期不远了。于是我就跑到地里跟母亲说了这件事。谁知我刚到家,就发现又死了一只,于是就让哥哥去跟母亲说一声。哥哥前脚出了大门,我又发现一只鸡出现了昏厥的症状,倒在地上无力地翻着眼皮,就赶紧把它从鸡舍中拿出来,想着给它更宽大的空间会不会好一些,结果自然没有用。我又跟妹妹说,“你也去地里跑一趟吧,再跟妈说一声。”只怪我派“兵”派得太勤了,等下一只鸡死亡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遣往地里通知母亲了。我与窝里剩下的母鸡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母亲带着哥哥和妹妹一起回来了,她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原因我们到现在也不得而知,不过母亲回来之后,局面倒是稳住了,剩下的5只鸡顽强地活了下来。
每年鸡蛋多的时候母亲总会将吃不完的用于腌制咸鸡蛋。但那年,由于鸡少,产蛋量有时候还不够一家人每天吃的,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鸡蛋可用于腌制了。
父亲的蛋花汤
家里吃鸡蛋最多的人是父亲,那时候他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上班,经常到深夜才回来。早上母亲来不及做饭,便会用开水冲两个鸡蛋给父亲当做早餐。晚上会把剩余的粥再次加热,用滚烫的粥浇在打开的鸡蛋上,一搅拌便会出来许多蛋花,看起来十分好吃。不过这也造成了我小时候对鸡蛋的抵触:蛋花汤(粥)虽然看起来好吃,但吃完之后的碗闻起来却有点腥。所以在我印象中,鸡蛋就是带有腥味的,连着煮鸡蛋也不爱吃了,咸鸡蛋倒是会偶尔吃点,这种情况一直到大学毕业才有所好转。
但父亲却也是家里最不喜欢母鸡的,认为它们影响了家里的环境,在窝里的时候整天“咯咯咯”的叫着,出来之后弄的院子里经常有铲不尽的鸡屎。大概是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条件好转了很多,父亲便不让母亲养鸡了,要吃鸡蛋就到市场上去买。
母亲落得一点轻闲的同时,我们也少了很多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