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利刚

    不出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事，你悔我悔大家悔，但之后呢，往往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当悲剧一再发生时，我们不能总是一再重复类似的路径，却始终在心中无法真正解决这个疑问：下一次的爆炸声，又将在哪里响起？

    3月21日14时，江苏省盐城市响水县陈家港化工园区天嘉宜化工厂发生特别重大爆炸事故。此后，6人、47人、64人、78人，随着官方公布的遇难人数不断上升，响水爆炸案的更多信息也被披露出来。

    响水爆炸案在短时间之内，引起国人如此之多的关注，这其中的原因，最主要的应该有以下几点：

    第一，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根据江苏响水天嘉宜公司“3·21”爆炸事故现场指挥部召开第四次新闻发布会发布的消息，截至25日下午，事故已造成78人死亡（其中56人已确认身份，22人待确认身份）。这个截至目前的伤亡数字是个什么概念呢？

    且拿《2018年全国化工事故分析报告》来作比较。报告显示，2018年全年全国爆炸化工事故一共28起、死亡82人。响水爆炸案，目前已经死亡78人。一次爆炸，快要超过过去一年的死亡人数，怎能不引起关注？怎能不让人触目惊心？

    第二，屡教不改的险情过往。响水爆炸案之所以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响”，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化工险情之于响水，不是第一次，不是第二次，而是发生好几次了。2007年，该地一家化工企业发生爆炸事故；2010年，该地一家化工公司发生氯气泄漏。

    肉眼可见的环境污染和频繁发生的安全事故，让响水人民活成了一只只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引起全民恐慌。2011年正月，因一则化工泄露谣言，响水上万人上演了震惊全国的“大逃亡”事件。

    一些当事人说起当时，往事清晰如昨，只是彼时延续至今日的恐慌警惕，并没有让响水人民逃过这场劫难。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可响水人民似乎至今还没有找到“聊以解忧”的第三条路径。

    第三，“只防记者，不防爆炸”的“先进经验”。第三条路径，其实是存在的，那便是科学应对。科学应对，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应对化工生产，二是应对化工事故。很不幸，这两份答卷，响水都没有认真对待。答题结果，得了“双鸭蛋”。

    这次爆炸的涉事公司，从2015年起就多次因为环境污染问题被罚。2018年2月，国家安监总局办公厅发布的文件显示该公司存在13项安全隐患。一家化工企业，环境污染问题屡教不改，安全隐患问题层出不穷，这到底是企业自己胆子太大，还是相关部门盯得太松？

    化工生产应对乏力，化工事故应对无心。那这力和心，都用到哪里去了呢？用到“防记者”上面去了。2007年的那次爆炸事故之后，响水的第一反应，不是防止爆炸，而是防止记者，甚至有专门的文章介绍阻挠全国新闻记者的“先进经验”。

    痛定思痛，从过去的连环小火，到今天的惊天大火，到底是什么在为响水爆炸案不断点火？

    首先，“宁可毒死，不要穷死”的发展观念。据当地居民反映，化工厂周边的村庄，窗户上常年积有黑色粉尘，空气中更是常年飘有奇怪气味。这些，当地官员，不至于不知道，那为什么还要任由不管？原因便是——宁可毒死，也不要穷死。一些地方用环境换发展，这里呢，用人命换发展。在这样的观念认识下，响水化工问题，焉能得到妥善解决？

    其次，“只见监督，不见整改”的形式主义。据媒体报道，2018年6月，盐城所有化工园区都被要求停工整治；2018年年底，盐城市领导在响水调研期间，曾专门前往天嘉宜化工有限公司了解整改落实情况；不久之前，响水县领导还曾通过走访调研的形式强调安全生产、排查各类隐患。检查监督不断进行，问题事故不断发生，到底是口头上重视，还是行动上重视，一再发生的安全事故，想必已经说明了一切。

    此外，“只要生产，不顾安全”的企业管理。化工园区生产产品种类多，对工人素质有较高要求。而当地化工园区，包括涉事公司，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缺乏足够的操作技能和安全意识，企业培训也严重不足。在化工领域，用专业的人，以专业的态度，做专业的事情，尚且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当地工厂生产管理如此随意，岂不是拿“人命”开玩笑？

    以上“三把火”长期存在，决定了响水的化工险情，不是零星的，而是连环的；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只可惜，任何事后显而易见的“必然”，都无法惊醒事前麻木不仁的“侥幸”。不出事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出事，你悔我悔大家悔，但之后呢，往往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事故发生后，习近平总书记作出重要批示，国务院相关部门迅速组建江苏响水“3·21”特别重大爆炸事故调查组，此后，全力抢险救援、调查事故原因、处罚相关责任人等，自是不在话下。

    更重要的是，当悲剧一再发生时，我们不能总是一再重复类似的路径，却始终在心中无法真正解决这个疑问：下一次的爆炸声，又将在哪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