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市忠县马灌镇双石村张泽生家族人丁兴旺,如今一家人已繁衍四代共69人,春节期间,大部分家人从天南海北赶回老家欢聚一堂,共叙亲情,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新春佳节。图为一家人大合影。
张久清摄
本报记者柯利刚
过去准备年货,蒸印子粑、炸油饺、杀年猪等,这些事情是需要全家人一起做的,现在准备年货,这些东西都不用做了,直接去市场买;过去拜年,靠双腿走,到亲戚家,吃饱喝足住一宿再回家,现在拜年,开着小汽车或摩托车,到每一家喝口水就走……
说到年味的变迁,离家多年在外拼搏的柯建国感慨地说:“近几十年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地区产业结构、家庭组织架构等,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旧的飞快解构,新的尚未成形,在这新旧更迭之际,总体来说,年味确实是越变越淡了,但过年也在孕育着新的年味,比如一年分别之后的一家团圆。”
“葫芦娃
”的回家路
小时候,总想着快点长大,总想着走向远方。长大后才发现,离家太久,故乡已不是梦境的主角,偶尔登场,才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回家的路。柯建国说:“故乡变化日新月异,过年再不回家看看,不但梦境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实中也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除了要有工作,还要有生活。”柯建国说,“我指的主要是亲情生活,我们家姐弟7人,被人称作‘葫芦娃’姐弟,但只有我一个人在北京。团圆,应该是春节最浓厚的味道了吧。所以每年春节,我都回老家跟亲人团圆。”
回家主要干点啥呢?无非是吃吃饭、聊聊天。老大柯丽华说:“其实,过完年,谁也想不起来,具体吃了什么,聊了什么,但每年过年,心里时刻惦念着的,还是回家吃吃饭、聊聊天。”吃饭聊天,具体内容大家或许都会淡忘,但此中亲情,大家永远魂牵梦萦。
葫芦漂向四海边,千里亲情一线牵。
“葫芦娃”七姐弟,以湖北省黄石市大王镇龙武村中柯组为起点,因工作不同,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城市。老大在阳新县,老二在大冶市,老三在珠海,老四在黄石,老五在广州,老六在武汉,老七在北京。
“葫芦娃”姐弟之间相隔远、工作忙,一年也见不了一回,所以过年的这次家庭大团圆,每个人都十分高兴。当然了,最高兴的人,肯定是他们年近七旬的父母亲。
每年小年过后,老两口就会特地拿出一个特殊的记事本。这个记事本,每年使用一次,只记载一件事情,那就是每位子女具体的回家、离家时间。
“孩子他爸,老五说从广州开车回家,广州离珠海不远吧,我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她跟老三约个日子一起开车回家,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不是。”
“孩子他妈,老三、老五她们开车回家,这会儿应该到江西了吧,你打个电话问问,路上是否顺利?”
“孩子他妈,老七坐高铁到达武汉已经是晚上了,你问问他有没有订到酒店啊?”
一个个询问电话,一笔笔详细记录,这个笔记本,年复一年,已经使用了十多年……
“没文化”的话
一生养育了7个子女,却没有一个留在身边,对于老两口来说,对子女的思念,有时候就像一条孤独的鱼,在城乡之间,在白天黑夜,不停游走,却始终找不到安身之处。
为孩子们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却只剩下思念,老两口明显不太适应当下的这种“无所事事”,他们总是变着法儿地想为7个子女做点什么。
“老七啊,我看天气预报说北京要大降温了,就给你邮寄了两条毛线裤,裤子可厚实,你收到后,给家里来个电话哈。”老母亲非常高兴地给柯建国打了一个电话。
“北京有暖气,其实穿不上毛线裤。但二老每次看到天气预报,一听说北京都快零下十摄氏度了,就非常怀疑我说的话。”柯建国哭笑不得地说,“那几条毛线裤已经躺了好几年了。”二老的疑惑,一直到两年前的冬天,他们去北京体验了暖气的神奇之后,才最终解开。
春节团圆的时候,一家人聊起这个话题,二老互相“指责”邮寄毛线裤这种“没文化”的提议,肯定是对方说的。据七姐弟回忆,类似这种“没文化”的话或事情,二老在他们身上,并没有少说或是少做。
“我爱吃红心薯,大年初三回去拜年,老两口准备了一蛇皮袋的红心薯,得有小一百斤,硬是塞进了汽车后备箱。我说广州天气热,带过去放不住,肯定会烂掉。老妈说,红心薯经得住存放,放二十多天不是问题。”老七柯秀娟说道,“结果,我吃到第七天左右,就发现红心薯开始有腐烂的味道了。”
“我坐月子那会儿,爸妈为了让我吃上新鲜鸡蛋,带来一只正下蛋的母鸡。”老二柯丽琼接过话头说到,“可城里哪有养鸡的地方,一开始把母鸡养在卫生间,后来味太大,就又把母鸡挪到阳台上。冬天外头冷,还把母鸡给冻病了,只好杀了吃掉。”
……
过年了,七姐弟难得围坐在一起,趁着“没文化”这个话题,每个人都能说几段老两口的“囧事”。说到转折处,笑声总是此起彼伏。当然了,这笑声,不是因为父母的“没文化”,而是因为他们的“真牵挂”。
猜猜这是谁的包裹
父母儿女之间,就像一本情节引人入胜的书,一气呵成看到结尾,才发现读书人翻得太快。
只要肯打拼,物质生活基本上是越来越好的。真正让七姐弟感到无力的,其实是父母的日渐衰老。
柯建国说:“关于二老年轻的记忆,清晰如昨,而每年春节回家,他们的衰老,肉眼可见。时光不会止步,我们也难以停留,乍见又要再见,他们目送子女一个个离开,目光似乎比时光更为绵长。”
父母亲老了,操劳一辈子,身体也不太硬朗,真的是见一面就少一回。为了更多地表达一份孝心,七姐弟除了过年尽量回家之外,平常日子也时不时邮寄一个包裹。
这一个个包裹,成为老两口日常生活的最佳调味品。到后来,猜包裹发展成为老两口常玩的小游戏。
“孩子他爸,这个包裹里面是鸭子,你猜猜是谁邮寄的?”
“那这肯定是老七邮寄的,北京烤鸭,是不?”“不对,是周黑鸭,是老六邮寄过来的。”
“周黑鸭,你就不能说是鸭子,而应该提示说是鸭脖子,这不算猜错,是你提示不准。”
“对对,你说得对,你应该叫‘柯总理’,因为你说话总有理。”
这个猜包裹的小游戏,让老两口一度很是学习了一些“文化”。比如说到北京名小吃,他们能一口气说出好多样:北京烤鸭、驴打滚、艾窝窝、茯苓夹饼、天福号酱肘子、张一元茶叶、稻香村点心等等。说到广州、珠海特产也是如此,老两口足不出门,却也吃遍了子女所在城市的特产。
猜包裹这个游戏,从一开始需要多次提示,发展到后来,只要告诉对方是什么,对方准能一次猜出是谁邮寄的包裹。
对于包裹,父母子女各有各的看法。
老两口以为,人老了,吃不了多少东西了,邮寄那么多东西,有时候一放好几个月,根本吃不完,以后还是要少寄或干脆不寄。
七姐弟以为,父母养自己长大,自己不能陪父母变老,心中总有一份愧疚,包裹其实也是一份孝心。而且收包裹、拆包裹,老两口也有点事做,有点小期盼。所以包裹,以后还得继续邮寄。
邮寄包裹,不过是无奈之举;过年团圆,理当是必做之事。
对于“葫芦娃”姐弟来说,过年团圆,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但这份美好十分稀缺,一年方才一次,往后余生,兴许也只剩十几次。唯其美好稀缺,所以愈发珍惜、愈发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