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谁来种地?身份歧视的印记、农业产业比较效益低之外,还有哪些原因是年轻人不返回乡村从事农业的因素呢?农村农业如何吸引年轻人才回流?
近日,记者在山西寻访了比较效益相对高的合作社、龙头企业主的“农二代”接班人。他们的勇敢回归不仅仅对家庭经营农业可持续提供了人才保障,也是大时代背景下,农民从身份向职业转变的一种市场驱动。
回来了,可回归方式各有不同
吕浩从河北科技大学毕业后,原定出国的他又在北京上了一年雅思培训。正在办签证时,父亲却喊他回家养鸡。
吕浩,29岁,现任山西大象农牧集团总经理。大象集团是农业产业化国家级重点龙头企业,产业涉及畜禽养殖、饲料生产销售、生物制药等多个领域,2013年销售收入突破50亿元。
2009年,吕浩回村后赶上大象公司快速扩张。他经历了从学生到新型职业农民的转变:半夜被父亲叫起来观测肉鸡的生长情况,每天都和养殖户打交道……
暴娟,革命老区武乡县人,山西长治学院本科毕业后从事教师职业。父亲暴永清的三里湾合作社经常召唤她前去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一来二去,暴娟对父亲说,她想在市里开个直销体验店,参与到合作社的经营销售。
暴永清按捺住欣喜,淡淡地对女儿说,你要觉得合适,就干吧。
三里湾种植专业合作社有机种植基地覆盖武乡、沁县、榆社等县216个行政村,主要种植黑谷子、黑小麦、黑玉米、黑土豆、黑红薯等,是山西现代农产品加工技术研发中心试验示范基地,国家级示范合作社。
丁龙,30岁,澳大利亚卧龙岗大学电子商务专业硕士。当他在上海一家外企打工的年薪超过10万元时,父亲丁拖宝“果断”出手了。
丁拖宝的日前果业专业合作社是全国农民专业合作社示范社,主要经营葡萄苗木引进、果品销售、农技培训等。日前牌葡萄年销售额逾4000万元。
2008年春节的一次家庭聚会上,几杯酒后,丁拖宝向儿子摊了牌——回来。母亲在旁边附和着。
父母的唠叨和软磨硬泡让丁龙最终放下了收拾好的行李。
“别考虑了,回来种枣一年给你和媳妇100万元,市里买套房,再配辆车。”北京吉利大学毕业后在上海一家建筑公司工作的李宁手机响起。父亲李长娃摆出诱人的条件。
李长娃,山西临猗县远近闻名种枣能人,30年来科技兴农,靠着种枣全家过上了好日子。他的“长艳”鲜枣种植合作社有30亩枣园,一亩地收入可达七八万元,而且带动周边农民一起致富,李长娃思谋这份产业的接班人。
李宁说他不曾想过回乡务农,面对父亲的诱惑决定“半归”——先回去,发展好了再将妻子接回去。
现代农业支撑下的天伦之乐
2014年夏天,记者见到吕浩时,他已经逐渐进入角色。山西省农业厅分管产业化的贾明进总经济师说,这些年,吕浩在计算机技术应用和管理方面都给大象带来了新动力。
“开始搞种植技术,我是个外行。”2010年,有了些经验的李宁想再大做一把,试验一种能够控制生长的环剥技术来提高枣树坐果率。在父亲的劝阻下,先拿了一亩地做起了试验。出乎他的意料,当年的产量只达到往年的一半。
随后,李宁选择到山东、河北学习大棚建设和科学的管理种植技术。在分析利弊后,他果断地对暖棚更新换代。
“在暖棚原有保温层的基础上增加一层膜能降低棉被因用电、维护产生的高额成本,提高回报率。”站在大棚里,李宁娴熟地摆弄着枣枝枣叶,黝黑的皮肤配着一双黑布鞋,已经没有城市生活的影子了。
2013年,整个临猗的枣产业在陕西大荔县新枣品种的冲击下败北。李宁意识到区域化、规模化的种植必须寻求品种更新和品质提升。随即在自己的枣树上更换了冬枣二代品种。
“还有打品牌,拓渠道。”李宁成立了晋脆枣业公司,打造自己的品牌。接下来,他将发展电子商务,让客户在家里就能看到枣的生产环节并收到鲜枣。
看着李宁将枣产业做得有声有色,李长娃放心地让儿子接了班,悠然自得当起了技术顾问。
2010年9月,李宁的妻子也辞掉了上海的工作回来帮忙。现在,全家收获丰收的同时也享受着家庭的其乐融融。李宁说:“当农民不容易,可当好了,成就感比打工大得多。”
父与子的互补与磨合
丁拖宝当年的成功和率先与太原一家超市签订农超对接合同有关。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超市的门槛越来越高,不进超市是等死,进去是找死:在相当长时间里,进超市不仅不赚钱还要贴钱。
是否继续坚守超市摆在了老丁面前。“不能放手超市这个市场!”考察后,丁龙发现,“葡萄容易烂,损耗比较大。损耗都是自己承担,挣的就只有3~5个点。解决好损耗控制就有利润。怎么办?提高员工积极性!”
丁龙制定了一套办法:实行薪酬改革,将促销员工资和损耗、利润挂钩。第二年开始,不仅超市促销员的工资从以前的600多元上升到3000多元,葡萄在超市销售的利润也翻了一倍多。
小试牛刀之后,销售渠道多元化,发展网购,成为丁龙新的想法。
丁拖宝却不看好:生鲜产品做网购不像工业品,残次率可控,万一客户对葡萄不认可,怎么处理?
“只要在运输过程中完善包装和冷链技术就可行!”老丁的顾虑没能打消丁龙的念头和执着,索性放手让他去试验。目前,他正与顺丰快递洽谈合作。
“葡萄是初级农产品,风险比较大,随着种植成本、人工成本的上涨,这种纯粹农业的盈利空间会很少,接了这个班,不只是要保住这份产业,还得让它更好地发展。”
把葡萄打造成清徐的另一张名片,使之与醋匹配,是丁龙的目标。
丁龙日益增长的不安分与丁拖宝的矛盾成为合作社发展中的烦恼。父亲对土地厂房设备青睐,儿子对产品市场品牌推崇,合作社就这样在父与子围绕经营理念、产业视野甚至究竟什么才能真正激发农民积极性的冲突中前行。
职业农民年轻化的路
贾明进是一位有着农村支部副书记阅历、从事“三农”工作30多年的行政官员。他说,丁龙和李宁他们的不安分正是企业家精神在山西特色农业产业上的萌动,两个合作社父与子的冲突是现代农业经营理念发力前的躁动。既要看到接班带来的职业农民年轻化的新气象,表明年轻人的择业天平开始向现代农业倾斜,但是几个故事里的年轻人基本上是龙头企业和水果等特色农产品种植加工的合作社接班人,所以也要看到纯粹的种粮、养猪合作社接班人的窘境,谁来种粮、谁来养猪等现实问题也要有一定方法和政策引导,让知识化的年轻人看到希望,那么村里回来年轻人才能成为一种常态。
一位多年从事“三农”观察的业界人士评价说,随着机械化的推动,农业的劳动强度在减少,有着农村生长背景的知识青年,有城市生活经历,懂得城市人需要什么,熟悉营销模式又有先进的管理理念,父辈懂技术懂农民,现代农业的比较效益也在上升,城市就业未必比农业收入高,同时再解决好年轻人对农村生活感到不便等问题,这应该是目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农村青年回流、农业现代化的一个路径。
尽管路还长,甚至这个过程还会有周折和磨合,但是村里回来年轻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这注定,他们的故事是中国催化新型职业农民大时代背景下的一个缩影:他们的欢乐就是农民从身份向职业转变过程的中国欢乐;他们的忧伤就是农民从身份向职业转变过程的中国忧伤;他们的阵痛就是农民从身份向职业转变过程的中国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