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怀疑当下社会是一个信息时代、网络社会,因为根植于信息技术的网络,已成为现代社会的普遍技术范式,一切都与信息网络相关。
信息网络使社会再结构化,改变着我们社会的形态,构成了新的社会时空。空间和时间是人类生活的根本物质层面,在信息技术范式的综合影响下,时间和空间两者都在发生转变,成为“流动的空间、压缩的时间”。
被称为“当代的马克斯?韦伯”的美国信息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他关于网络社会的理论引起世界极大反响。曼纽尔?卡斯特认为:“流动空间”(space of flows)是一种新空间逻辑,是“通过流动而运作的共享时间之社会实践的物质组织”。
卡斯特认为:“我们的社会是环绕着流动而建立起来的:资本流动、信息流动、技术流动、组织性互动的流动、影像、声音和象征的流动。流动不仅是社会组织里的一个要素而已,流动是支配了我们的经济、政治与象征生活之过程的表现。”而“共享时间之社会实践”指的是“空间把在同一时间里并存的实践聚拢起来”。
“流动空间”,是由三个层次构成:电子交换的回路;节点(node)与核心(hub);占支配地位的管理精英(而非阶级)的空间组织等。其中,电子交换的回路,指的是以微电子为基础的设计、电子通信、电脑处理、广播系统,以及高速运输(也是奠基于信息技术),它们共同形成了信息社会之策略性关键过程的物质基础。节点(node)与核心(hub),由各个终端和网络中心组成。占支配地位的管理精英(而非阶级)的空间组织,体现了流动空间本身是行动者在其中发挥作用,占据高位的技术——金融——管理精英们,处于自身的物质与精神利益的考虑,形成特定的空间要求。(参见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
显然,由于“流动空间”是以计算机、互联网等高新信息技术的发展作为物质支撑的,所以在网络社会中占据着支配位置。人们利用手机、电脑等高速传播的音像信息等,就可以立刻进入到一个不同的空间,并参与其中。在此方面,不同与传统的“地方空间”(space of places)。“流动”是“流动空间”的本质特征,空间本身是围绕着“流动”而组织的;“地方空间”是一种有限度的空间形式,“地方乃是一个其形式、功能与意义都自我包容于物理临近性之界线内的地域(locale)”。而“流动空间”则一经形成,是开放的而非封闭,是“动态弹性”而非禁锢于固定位置的节点之间的互动与交换,其不断地内外突破、结合更多的节点使网络空间更加复杂。
曼纽尔?卡斯特的“流动空间”理论,其实现在已然实践并进行着,无论是从全球性的经济行为,还是网络社区交流,借助信息技术网络,可以超越了“地方空间”的疆域限制,实现零距离的沟通。“地方空间”,已对其不再形成限制,不同地域界限也日渐模糊,一切以共同的价值观和目标需求为动力,然后冀以网络形成一个开放的“流动空间”。
如曼纽尔?卡斯特所言:“网络是开放的结构,能够无限扩展,只要能够在网络中沟通,亦即只要能够分享相同的沟通符码(例如价值或执行的目标),就能整合入新的节点。一个以网络为基础的社会结构是具有高度活力的开放系统,能够创新而不至于威胁其平衡。”
以此理论观照现实,城市之间、乡村之间、以及城市与乡村之间,“地方”的逻辑与意义已被吸纳进网络,成为“流动空间”的节点和核心,“地方”(城市或乡村)形成的藩篱已被消解,“流动空间”虽不能取代“地方空间”,却也占有网络社会的“支配位置”。
乡村的流动空间
乡村,虽不是信息流、技术流、资金流等的集聚中心,却也是可以加入网络社会,作为网络社会中“流动空间”的一个节点,在这个节点中发挥其功能,并随着流动空间的流动而发展变化。否则,隔断了网络的乡村,就会“导致了急速的衰落以及经济、社会与实质环境方面的衰颓”。
随着电子商务的发展,浙江、广东、江苏、河北、陕西等地农村出现了一批专业的“淘宝村”。村里的农民几乎家家户户都以在淘宝网上开店为生,成了不折不扣的网商。这些乡村网商依托网络,跨越了其地域限制,从小小乡村一隅,以一根网线和四通八达的物流快递连接到全国各地,成为“淘宝”网络的一个节点。“地方”意义业已不再明显,占有“支配位置”的是其在“淘宝”网络中的位置。相较于那些没有存在于任何网络中的凋零的乡村来说,这样的乡村显然有着自己的“流动空间”,而且在发挥着自己的节点作用,使乡村的经济、社会甚至环境等方面得到发展。
另外,除了在电商方面的发展以外,乡村依托网络还可以汇入各种各样的国内甚至全球网络之中,加入到更多的“流动空间”中去,使自己“流动”起来,发挥自己的作用。
如“新型多功能农业”的有机农业、生态农业,在村地区的“生活质量”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将生产置于自然之上(健康持续),更节约型(环保),农场加工和直接销售(短线流通)以保证产品新鲜优质。同时,除了传统的农业活动之外,还扩展了非农业活动,如景观管理等,拓展了农业地区的生产空间。“新型多功能农业”的发展和扩大,对于当地农村社区,不仅改善了服务质量,提供了就业机会,激活了农村活力,而且增加了社会资本的存量并促进再生产,加强和提升了凝聚力和自豪感,吸引其他地区农民加入,带来新的额外市场等等。这一切均是基于打破了“地方空间”的局限,在环保有机的“流动空间”中突出自己节点的作用,并随着“流动空间”不断变化活动。
在新的城镇化进程中,城市、小城镇及周边农村的协调发展,业已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其实,从“流动空间”理论来看,正是一种城市化视野的转变:即由一元中心、独家为大到多元中心、共生共荣的转变。由过去狭窄孤立的单一城市对象,扩展到多元开放的城市、小城镇和农村构成的网络体系,在这样一个“流动空间”中,各自发挥核心或节点的作用,互为补充,协调共生。
“流动空间”,因其以高新的信息技术为物质支持,在信息社会处于“支配位置”,但并非替代“地方空间”,而是常常以并存与交叉的形式与“地方空间”相互作用。基于实体地理区位的传统的“地方空间”和基于信息网络的流动的“流动空间”,可以整合在一起,共同发挥各自的作用,消弭大城市与小城市(城镇)、城市(城镇)与乡村之间的地理隔阂,建立基于共同价值观和目标诉求的网络共有空间,在其中各自扮演核心或节点的角色,但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城镇、乡村,都是开放活跃的网络因子,都在富于活力地“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