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农张田根是土生土长的巴城人,在阳澄湖承包了100来亩水面养蟹。面对晨报记者时,老实巴交的他露出颇为挣扎的神情。
今年七八月份,就有蟹商来巴城订蟹,这些中介商人是印蟹券的大头。“你问他买1000张、10000张都没有问题,无非就是多印几张蟹券而已。”张田根说。
这些蟹商能收得到多少螃蟹?张田根摇摇头,不作答。反正在老张看着一池子蟹苗壳没青腿没挺的时候,他认识的一个蟹商已经卖掉了几千张蟹券,赚到的利润与老张一年的收入相当。
“养蟹绝对赚不过卖蟹券的,印蟹券绝对是一本万利。”但张田根下定决心,今后不想也不会去印蟹券,他惟一的理由就是拿不出那么多螃蟹,“不想去坑人”。
张田根始终守着他的一亩三分蟹田,每年从春节开始张罗蟹苗,再到投放、喂食、养殖,好几个月都在湖里忙着,然后将实打实的螃蟹卖给相熟的收蟹人。
张田根忍住了,没有跳进蟹券江湖,但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越来越多的人迈了进去,将这个原本已经足够疯狂的江湖越捣越混。
蟹券与螃蟹价格相差大
在上海虹桥路的一家蟹行内,店员热情地向记者兜售蟹券。“买蟹券更合算啊!”店员殷勤地说:“蟹券里还包含一瓶黄酒、一瓶调料,都是免费赠送的。”有了蟹券不仅能提供送货上门,还能免费获赠一些小东西,“与零买大闸蟹相比,蟹券显然更合算”。
真是如此吗?在铜川路水产市场一家蟹行里,老板弹了弹手里的烟头说:“买蟹券比零买螃蟹合算?那你以为大家为什么要卖蟹券?还不是因为蟹券与零卖有差价,赚的就是这个钱!”
老板说,在他的店里,一对4两公、3两母大闸蟹的售价是60元,而同规格4对8只装的蟹券标价则是728元,超过零售价几倍。“就算打个折,也还是零买合算。”他言之凿凿地说。
在相邻的一家蟹行里,店员也给记者报了一组价格:单买一对4两公、3两母大闸蟹大约85-90元,而同规格的4对8只装蟹券标价是468元。
当然,如果对大闸蟹再包装一下,蟹券的面值自然水涨船高。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豪华装大闸蟹礼盒的内容相当丰富:蟹具少则有钳子和刮针两件,多则包括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在内的蟹八件,材料有不锈钢、镀银、镀金好几种。礼盒中若配有黄酒,则另外搭进几盏小酒盅;配送菊花茶,还会搭上精美的玻璃洗手碗。这样一包装,蟹券的面值基本过千元。
江苏高淳曾出现售价高达99990元的两只装螃蟹礼盒,外包装由纯金打造,公蟹的包装盒有200克左右,母蟹的包装盒有150克左右,赠品则为纯银的蟹八件。“弄的花里胡哨,其实羊毛出在羊身上。”有业内人士透露:“包装得越精美,利润自然越大。”
利由礼生
买蟹券往往与送礼紧紧联系在一起。有蟹券销售商明确告诉记者:“顾客买蟹券,基本上都是商务用途。说白了,就是企事业单位用来送礼的。普通人自己吃的,谁还会买蟹券啊?”为了证明这一说法,该销售商还拿出手机,给记者看了看某单位刚刚发来的购买蟹券的短信。
正是因为送礼的需要,催生了从实物螃蟹到蟹券之间的提价空间。以前卖螃蟹都是用塑料袋装,现在蟹券、礼盒越来越精美,但连蟹带包装的成本可能只占到售价的1/3,买的人也很可能心知肚明,但没有这些精美的装饰品,似乎送出去就没那么体面。一张票面过千元的蟹券,对外销售时,尽管蟹商通常会打个7折或者8折,依然能赚不少,但送礼者同时也会觉得拿到了实惠,而受礼者不知实际价值,看着标价1688元的礼券也舒服。
蟹券用来送礼的另一大好处就是可以短斤缺两。
在铜川路水产市场门面较大的一家蟹行,店员一听记者是来买蟹券的,立刻叫来另外一个专门销售蟹券的同事。这名专门销售蟹券的店员拿出一份价目表:蟹券套装共有5款,根据蟹的规格大小不同,标价从288-1688元不等。记者提出要购买4两公、3两母的大闸蟹,该店员指着报价单上一款“3.4-3.6两公、2.4-2.6两母”蟹券说,“就是这个。”“根本就不到规格啊?”记者忍不住喊道。对于记者的质疑,该店员的回答显得很有意味:“大闸蟹都是有水分的,蟹也分干、潮两种货,4两公的是刚出水时的‘潮蟹’,出水后大闸蟹分量会不断下降,报价单上的标的是‘干蟹’的分量,也就是最终拿到手的分量。”
“买蟹券肯定是送人的,票面上写3两、4两,你送出去也体面一点。到时候收礼的人来提货,谁会计较每只蟹的重量?这样子,我再给你打个8折,要是买得多,折扣还能多……”这位小哥继续殷勤地推销着。
买券与销券利益分成
在铜川路水产市场的一家蟹行里,记者以公司采购的名义,号称要购买1000张蟹券,与蟹行店员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
记者:你们销售的是哪里的大闸蟹?
店员: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不信你看,我们的螃蟹有激光防伪标记。
记者:4两公、3两母的什么价格?
蟹行:5对装蟹券888元。
记者:买1000张能便宜吗?
蟹行:给你打7折。
记者:能不能再优惠一些啊?
蟹行:这样吧,再给你们10%的提成,怎么样?
记者:能开原价发票吗?
蟹行:多开一点,是吧?可以,可以。
如果记者真是采购这一票礼单的企事业单位采购,1000张888元面值的蟹券,直接回扣就是8万多,加上发票,开高了20多万元。
“老黄牛”:收蟹券等于让自己吃药
老周很忙,今天去八佰伴,明天去“滚石30年”,国庆黄金周这7天一天也没有闲着。作为一个有着10来年资历的“老黄牛”,老周这7天赚了多少?“一点买菜钱。”老周笑笑说。
提蟹不便,蟹券难销
又到品蟹时节,蟹券收不收?老周毫不犹豫地拒绝说:“蟹券水太深,没法碰。”他坦言,月饼券和“纸螃蟹”(蟹券)完全是两码事。月饼券满天飞时,只要守在淮海路、南京路等繁华路段,一天能收进四五十张券。中秋节前,无论是单位还是个人,对于月饼券的需求量也非常大,只要供货渠道畅通,月饼券的销路自然不愁。老周说,月饼券留在手上不会超过1天,周转非常快。
“真正想吃螃蟹的人,不会买蟹券。”老周说,想吃蟹的食客,去菜场、铜川路或是巴城阳澄湖都要方便许多。如果买了蟹券,还得到指定提货点拿螃蟹。“蟹券这种提货点,上海也就一两个地点可以领取,实在比不上月饼券方便,几乎每个区都有好几个提货点。”
蟹券难倒手
老周还告诉记者,“纸螃蟹”票面价值波动极大,低的只有200多元,高的有八九百元乃至上千元,甚至还有2000元,相比月饼而言,水分实在太大。“老百姓对于月饼能值多少钱,心里大致有谱,可蟹券除了螃蟹大小、多少的差异,所有水分都在包装上。”他说,价格无非体现在多了几瓶黄酒、陈醋或是蟹八件,包装精美一些,而作为螃蟹本身,价值不会相差太离谱,所以蟹券很难得到老百姓的认同。
尽管从票面价值来看,蟹券比月饼券要值钱得多,但在老周等一众“老黄牛”眼里,“纸螃蟹”丝毫称不上坚挺,也就没有运作价值。他说,月饼券里最值钱的当属杏花楼牌,中秋节的前一个礼拜,月饼券已经“跌价”,杏花楼的68元、78元、138元和218元这四种档次的月饼票,依然很“值钱”。“最后一个礼拜,138元的券收进的价格是80元,由此可见月饼券很‘坚挺’。”老周再拿蟹券打比方,他以10来年的经验判断,就算是票面价值达1088元的蟹券,实际回收价格最多不会超过200元,“再多出一分钱,我觉得都不值得。”
螃蟹品牌难辨别
老周说,运作月饼券比蟹券容易得多,最大的异同在于品牌。“一说月饼,杏花楼、哈根达斯等七八个品牌随口就能报出,但一说到螃蟹,到处都标榜自己是阳澄湖蟹,天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周说,光是螃蟹产地,就有阳澄湖蟹、固城湖蟹、太湖蟹、昆山蟹等;“看螃蟹长相,根本分不清产地,这种情况下,蟹券收进来等于自己‘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