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宗农产品涨价潮涌

　　压住了绿豆、大蒜，但投机品泡沫可能再现，类似上世纪80年代初的君子兰投机泡沫可能正在酝酿之中

　　□ 本刊记者 于海荣 王晶 | 文国

　　务院常务会议部署、三部委紧急通知、全国物价局长会议讨论，中央政府各部门一周之内如此密集的行动，只因为原来并不惹人注意的部分农副产品涨价，被认为已威胁到整体物价稳定，加剧通胀预期。

　　被全国物价局长会议“点名”的包括：粳米、玉米等粮食品种，大蒜、绿豆、蔬菜等农副产品，以及三七等中药材。今年以来，这些农副产品价格涨势迅猛。以绿豆为例，去年5月北京超市售价一般为3元/500克左右，今年最高时售价达12元-13元/500克。三七更为神奇，一年间上涨达500%。

　　在“严厉打击囤积居奇、哄抬价格等违法违规行为”的威慑下，小宗农产品的价格走势开始逆转。据农业部中国农业信息网公告，6月3日，北京大型农产品批发市场新发地的绿豆大宗价为13.5元/公斤。随着新蒜上市，大蒜价格也比今年高点回落20%左右。

　　不过，在当前的流动性条件下，暂时压下了绿豆、大蒜，谁又能保证它们或别的产品，不会借着适当的生产周期、天气因素等时机，卷土重来？

　　为什么是小宗产品

　　此轮价格上涨，集中于粮棉油糖这类大宗农产品之外的小宗产品。这些产品的价格变化一般均由市场调节。干旱天气导致的供需矛盾和市场流动性过分充裕，被认为是这些农产品价格上涨过快的主要原因。

　　国家发改委价格司副司长周望军5月末曾向媒体表示，影响农产品价格上涨的长期因素也有很多，如种植面积减少，劳动力价格上涨，运输成本提高，农药、种子、化肥等投入品价格上涨，土地租赁价格提高，以及运输体系不健全、市场布局不合理。

　　但国家发改委副主任彭森通过新华社采访表示，这些长期因素只会促使农产品价格缓慢上涨，而不是短期内大幅上涨。

　　他认为，今年部分农产品价格大幅上涨的特殊原因，除了气候条件不利，也有社会资金恶意囤积，哄抬价格，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的因素。

　　“在资金流动性充裕的情况下，投机资本很容易抓住一些突发事件、极端气候进行炒作。”彭森称，绿豆、大蒜等产品都是季节性生产、常年消费，供应量、需求量都是一定的，都不是特别大，便于储存，游资更容易炒作。

　　农业部官员认为，对小宗农产品的炒作，并不会推高农产品的整体价格。在5月28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农业部种植业司副司长马淑萍进一步称，绿豆、大蒜涨价主要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

　　她提供了一组数字：2009年全国绿豆减产13万多吨，但出口增加13万吨，进口减少7万吨，即国内市场供应量减少近30万吨；大蒜2008年产量是1800万吨，由于当年价格低，影响了2009年的种植面积，导致供给减少600万吨，去年仅为1200万吨。至于三七，多数医药分析师称，西南大旱对其产量的影响极为明显。

　　此前，国家统计局总经济师姚景源表示：农产品涨价主要是由于气候原因，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游资进入农产品领域。但5月29日，国家统计局声明称，这一言论纯属个人观点，不代表国家统计局。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安玉发，5月中旬曾经到大蒜主产区—河南杞县进行过实地调研。他告诉本刊记者，当地很大一部分冷库并不是用于农民存蒜，而是被来自深圳、东北的人租用收蒜，大蒜产区的供应量较少，“炒作的嫌疑比较大”，而经销商作为价格炒作的受益者，当然不愿意承认。

　　政策有效性待察

　　对小宗产品的价格变化，政府高调出招。囤积居奇、哄抬价格、垄断货源等被主管部门列为“违法违规行为”，将受查处和严厉打击。5月27日，国家发改委、商务部、国家工商总局三部委联合下发通知称，“对情节严重、性质恶劣、社会影响大的案件，要予以公开曝光，依法没收全部违法所得，并处违法所得5倍罚款；没有违法所得的，处100万元以下罚款。”其中，5倍罚款是《价格法》规定的最高数额。

　　国家发改委官员称，在主产省和主销省都发现一些炒作大蒜、绿豆等农副产品的线索，“将在核实相关证据后严肃查处、给予曝光”。

　　“这是在对恶意炒作发出一种信号，政府要对其监管。但是，实际操作目前还有很大难度，尤其是事后来查。”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李国祥称，追查游资是否炒高农产品价格，零星的个案或许能够查到，但是想要彻底弄清楚谁在炒作、资金有多大规模、价格炒作的程度等，就有一定困难。“对于小规模的炒作、利用现金的炒作，即使监管体系非常健全，也未必能查出来。”

　　“三部委就是吓唬吓唬炒作者，不会有什么真动作出手。”一位高校教授对本刊记者分析，产地政府没有多少动力去查，担心会打击农民积极性，更何况，何为囤积居奇、哄抬价格，法律上似乎并没有明确界定。

　　中国于1987年出台的《投机倒把行政处罚暂行条例》，曾将垄断货源、哄抬物价、加价倒卖等11种行为列为投机倒把处罚的种类。但由于该法不适应社会经济发展，已于2008年初被取消。

　　进行大宗农产品中远期交易的电子市场，也是此次监管的一个重点。三部委的通知，要求整顿大宗农产品中远期交易，禁止非法期货交易。

　　5月28日起，青岛国际商品交易所禁止大蒜品种新订货业务，各月份订货转让完毕后，停止大蒜品种的中远期交易。不过，交易最活跃的山东寿光蔬菜电子交易市场，在措施出台后，大蒜合约连续出现两个涨停板，2010年10月交货的大蒜价格已经涨到9800元/吨，市场预期并未有所改变。

　　6月1日，一位从事大宗交易的人士告诉本刊记者，尽管大蒜种植面积已有所增加，但大家仍普遍看好后市。

　　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研究员王远鸿怀疑，最初作为保护农民利益手段的电子交易，在实际操作中却成了加剧波动的因素。其中存在监管问题。

　　农业部农业贸易促进中心农业贸易与发展政策研究所所长韩一军表示，很多国家使用电子交易市场的目的是稳定市场，提前公开，确定买卖意向，但在中国，市场主办方能否做到公平、公正、公开，成为一大隐忧。

　　5月中旬以来，国家发改委、商务部均派出人员对此进行调研。上述从事大宗交易的人士告诉本刊记者，主要就是了解情况，没有结论。对电子交易市场到底怎么安排，是关还是扶持，还没有定论。

　　近年来，猪肉等农产品价格都曾出现大起大落。长期来看，如何保证农产品供应平稳是应该研究的课题之一。韩一军认为，中国正处于快速转型阶段，农产品的市场建设还处于初级阶段。解决这一问题，要把供求等基础性的工作做好。比如，生产组织形式，要加快由单一化的超小规模的农户，向农民合作社、种植大户等新组织形式的转化，“让生产稳定下来比需求变化更重要一些。”

　　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安玉发表示，在农产品供求上，政府要研究农产品供求变化、价格规律，及时发布信息，反驳误导信息，斩断影响市场规律的黑手，加强事前预防，“这恰恰是政府应该做但没有做好的”。

　　在具体手段上，安玉发建议，对价格异动，政府要组织独立、与地方不存在利益关系的人员进行调查；电子交易市场要向主管部门汇报近期情况，由专家判断是否存在炒作行为。

　　而在眼下，仅靠这些并不够。农产品价格上涨引发的通胀预期日益加剧，尽管彭森认为这些小品种的价格上涨会产生一定影响，但对CPI的直接影响是有限的，但他同时称，一些农产品的价格异动会有一种“示范”作用，会增强社会的通胀预期。

　　他认为，加强通胀预期管理，关键在于综合运用多种货币政策工具，加强流动性管理，保持经济增长与货币投放的合理关系。

　　尽管王远鸿认为主要大宗农产品价格肯定涨不上去，但他仍担心变成“持久性的轮番上涨”。

　　当实际利率为负时，资金过于充裕，通胀预期强烈，富余资金便随时“冒泡”寻找出口。绿豆、大蒜这类小宗农产品只是代表，环顾邮票、纪念币、艺术品，或是高端别墅、商业地产，无不保持着坚挺的价格走势。

　　中国银行金融市场部近期的一份报告称，今年央行连续加息和进一步紧缩信贷规模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投机品泡沫可能再现，类似上世纪80年代初的君子兰投机泡沫可能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