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通江县试点新型农村社会养老制度，仍面临养老金低、农保基金增值渠道单一等问题

 
        ■ 关注焦点

　　在全国尚未建立统一的农村养老保险制度之时，作为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四川通江县做了探索，2006年开始在全县推进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工作，并规定参保农民均可用保险缴费手册作为质押进行贷款。

　　目前，全县48万16岁—59岁的农民中，已有4.3万人参保。

　　不过，试点过程中也面临一些尴尬。养老金领取标准低，直接影响农民参保的积极性。而缺少中央财政的支持和农保基金的增值渠道，钱仍然是个大问题。

　　□本报记者钱昊平 四川报道

　　建了三间新房，结果是“两头赚”，说起这些，李书先笑意中透出满足。

　　李书先，52岁，四川通江县农民。

　　去年8月，临近房子建成时，资金告急，借了5000元还差3000元，他只好去信用社贷款。

　　贷款需要担保，当时，李书先的“资产”只是自己2004年缴纳的农民养老保险账户里的5000元。

　　正是这5000元，解决了他的难题。

　　根据通江县的规定，凡是参加了农村社会养老保险的农民，去信用社贷款时，都可以用保险缴费手册作为质押，贷款额度不超过保险账户的80％。

　　按此标准，李书先可以贷4000元，最终他贷了3000元。

　　“如果不缴养老保险，钱平时也会花掉，放在那里还能给以后一个保障，同时又能拿到信用社的贷款。”2月16日，李书先算起这笔账，认为是“两头赚”。

　　当然，李书先不是唯一的受益者。

　　在四川通江县，48万16岁—59岁的农民中，已有4.3万人参加了农村社会养老保险。

　　土地难以养老

　　通江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2300元，达不到全国水平的一半

　　通江，一个地处川北的山区农业大县。

　　虽然还不到60岁，家住新场乡的李书先已开始考虑，养老“不能完全指望儿子”。

　　他的大儿子在苏州一家电子厂做工，二儿子春节后去了延安，还在找工作。

　　可是，他又对土地没信心。

　　全家六口人，只有2亩多地，种出的粮食不够吃，去年他又租了别人4亩地，一年的租金是500斤稻子。

　　在新场乡党委书记王智刚看来，“从数量和收益两个因素来看，土地保障不了本地农民的养老。”

　　但通江全县75万人口中，有农业人口65万，60岁以上者10万，占农业总人口的15％，已步入老龄化社会。

　　通江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2300元，达不到全国水平（4700元）的一半。

　　作为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通江每年的财政收入仅4000多万。

　　通江县农村社会保险局局长李斌的感受是，“在未富先老的现实下，通江老有所养的压力巨大”。

　　农保中断后重启

　　通江县1996年启动农村养老保险试点，两年后停滞，2002年重启

　　实际上，早在1996年，根据民政部的试行方案，通江县就启动了农村养老保险试点工作。

　　“但效果不好。”李斌说。

　　当时的状况是，农民的税费负担还很重，加上交通不便，信息闭塞，没有多少人外出打工，农民没有余力去缴养老保险金。

　　到了1998年，全县有4700人参保，参保基金74万元。

　　不过，由于当年国务院整顿保险业，通江县的农村保险工作就停滞了。国务院机构调整后，农村养老保险工作也由民政部移交到劳动部。

　　直到2002年，通江县理顺关系，农保工作重启。

　　在李斌看来，重启的农保工作基本还是沿袭了民政部出台的方案，只做了一些局部修正。

　　1996年试点后，都是一次性缴纳保费。2002年重启后，考虑农民有时周转困难，允许农民多次缴费。

　　就是在那时，诺江镇城南村农民张克杨在县电视台里，看到了关于农村养老保险的宣传片。

　　他庆幸自己看到了那段片子，“要不，我现在哪能每月都领262块钱，这就跟当干部的领退休金一样”。

　　张家临近县城，2003年，家里仅有的2亩土地被征用作房产开发，补了一套住房，另外还有16000元征地补偿。

　　没了土地，又年近60，张克杨开始为以后的生活发愁。

　　“看来，只有买保险，算是自己给自己买保障了。” 张克杨说，他想起了电视上宣传的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咨询过后又凑了4000元，一次缴纳了2万元的保费。

　　2007年6月，60周岁时开始，张克杨每月都能领取262元的养老金，再加上儿子每月给他们老两口200元，“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但也知足”。

        一个“冒昧”的电话

　　通江县农村社会保险局局长李斌向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咨询农村养老保险事宜

　　在通江县重启农保工作那年，恰好中共十六大报告提出，在有条件的地方探索建立农村养老保险制度。

　　此话引起了李斌的注意，真正的农保制度是什么样子？什么才算是“有条件”？

　　李斌说，他到山东、四川仪垄等开展试点的地方去学习。可是，学习了一番，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2005年5月，李斌给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农村社会保险司打了一个咨询电话。

　　“当时我们一点也不认识。”李斌说，电话打得既“冒昧”又“斗胆”。

　　巧合的是，劳动和社会保障部正计划与日本政府国际协力机构启动“中国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创新与管理规范”的项目试点，对列入试点的地方给予政策和技术指导。于是，通江县与全国另7个县（市、区）被列入试点县。

　　2006年开始，通江县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工作正式启动，原则是参保自愿。

　　规定一次性缴费标准不低于全县上年度农村最低生活保障线的25％，算下来是200元，缴费方式可以按年连续缴纳、间断性或一次大额缴纳，此举是为了满足村民适度合理安排闲余资金的需求。

　　缴费不设上限，目前最多的一次缴了6万元。

　　与老方案相比，新方案突出了政府责任。2002年以前，政府不仅没有投入，还要从农保基金中提取3％作为管理费。2002年开始，3％不再提取，管理费用由财政拨付。

　　2006年开始，县财政每年按上年末农保基金积累总额的2.5％进行补贴，其中2％直接进入参保人员个人账户，0.5％纳入农保专项调剂基金，用于弥补支付缺口和提高农民养老保险待遇。

　　去年底，全县的资金积累是1150万，县政府补贴了20多万。

　　通江县副县长万林认为，过去那种保险纯属储蓄性的，而社会保险不是储蓄，也不是商业保险，必须要有政府的投入，只有这样，才能体现社保的优惠性和福利性。

　　“不管啥情况都不吃亏”

　　如参保人员没到领取养老金的年龄就死亡，可以一次性退还已缴纳保费的本息

　　许多农民确实看到了参保的实惠。

　　35岁的王建斌是新场乡新春村人，自2005年开始，他和妻子固定每年每人缴纳200元。2008年开始，每年增加到400元。

　　和每个参保农民一样，王建斌有自己的个人账户，缴纳的保险费以及产生的利息（按定期一年计）收益，和政府每年2％的财政补贴，都进入个人账户。他每次去缴费时都会发现，账户比上次要多出十几块钱。

　　“政府补贴就跟滚雪球一样，每年增加”，如果账户有1000元，政府第一年补贴2％以后就是1020元，第二年再缴400元，政府就在1420元（上年补的20元也算账户积累）的基础上再补2％，依此类推。

　　到60岁时，王建斌就可以领取养老金了。那时，将他个人账户的资金积累总额，除以160，就是他每月领取的养老金。

　　为什么要除以160？

　　通江县农保局副局长李坤解释，他们是按照平均寿命73岁计算，那么60岁以后的余命就是13年，156个月，为了方便按照160个月算。这样一除，就是每个月应该领取的养老金。

　　“但不是只允许领到73岁，活到100岁都会按照原来的标准发，因为我们还有专项调剂基金来统筹。”李坤说。

　　值得一提的是，按规定，原则上要求60岁才能领取养老金，但因病残丧失劳动能力的，本人申请后、经市级劳动鉴定委审批，可以提前1—5年领取养老金，每提前一年减发1.5％。参保人也可以推迟领取，每推迟一年增发1.5％。

　　同时，领取养老金还有一个10年的“保证期”。如果一个人没有领满10年就死亡了，可以由法定或指定受益人继续领取，领满10年为止，也可以一次性将账户内的余额领清。

　　通江县农村养老保险个案

　　假设一位农民30岁开始参保，每年缴费400元，到60岁时共缴费12000元

　　一年期利率按3.87％计算，再加上每年由县级财政按上年末农保基金积累总额的2％进行补贴，进入参保人员个人账户，30年后，账户内基金达到33137元

　　60岁起，该农民每月可领取207.11元（33137÷160＝207.11）养老金

　　注：账户内基金除以160，是按照平均寿命73岁计算的。60岁以后的余命是13年，156个月，为了方便，按照160个月计算。除过以后，就是每个月应该领取的养老金

　　另外，如果一个参保人员没到领取养老金的年龄就死亡，可以一次性退还已缴纳保险费的本和息。

　　“我们就是要让参保农民不管啥情况，都不会吃亏。”李坤说，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农民参保。

        老农退保的启发

　　参保农户因特殊原因急需资金的，可以用缴费手册做担保申请贷款

　　“要吸引农民参保，应解决他们的一些实际困难。”通江县农保局局长李斌还记得2005年夏天的一件事。

　　一位远山区的老汉跑到农保局要求退保，根据规定，退保自愿。

　　当天李斌正好在场，就问老汉为什么要退保。老汉说家里有人生病需要手术，东拼西凑还是不够，无奈之下只好把3000元的保险费退了。

　　但此人已经58岁，再过两年就能领取养老金了。李斌觉得，退了实在可惜。

　　随后，李斌向县政府汇报，并与县信用联社商量，对于参保农户因特殊原因急需资金的，可以用缴费手册做担保申请贷款，贷款额不超过全家所缴保险费的80％。到期不偿还贷款的，金融机构可依法办理还贷手续。

　　2006年至今，全县有32人通过此种方式，获得了18万贷款，无一人逾期不还。

　　尴尬的人均每月10.7元

　　目前通江全县已有545人到期可领取养老金，平均每人每月只领10.7元

　　虽然已经参保，苟义仁已很久没去领养老金了。

　　诺江镇城南村的苟义仁生于1947年，从2003年开始断断续续缴纳保费，到2007年10月开始领取养老金时，一共缴了1100元，现在每月可领取10.31元养老金。

　　“那么少，去领没多大意思。”苟义仁说。

　　目前全县已有545人到期可领取养老金，最高的达到每月600元。但总体而言，标准还是很低，平均每人每月只领取10.7元，最少的只领取1.18元。

　　而领取标准低，直接影响了农民参保的积极性。

　　李斌打算，从今年开始就要做工作，鼓励农民连续缴费，只有个人账户有一定的积累，才能起到养老保障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