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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走私利益链调查:利润丰厚粮贩子铤而走险

网友投稿  2008-11-07  互联网

  远眺深夜的广州南沙港,那里显得宁静而美丽。

  “别看这里风平浪静,下面却暗流涌动,不知多少人在打走私粮食的主意。”老胡说。逃证、逃税、夹藏、瞒报粮食及粮食制粉出境,可以获得暴利,不少人愿意为之铤而走险。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历时一个多月,奔赴我国东北、珠三角等地对粮食走私现状进行了调查。

  “只要能运过去,销路就会很好。”老胡介绍。中国走私出口的大米,经过简单去燥、抛光,就可以打着泰国大米、越南大米的旗号进入欧美、日韩市场,香港市场从内地进口的走私粮食也通常会打上泰国大米、越南大米的招牌。

  阿桔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国内大米一般每公斤3元,国际市场一般是每公斤9至12元,价格相差3至4倍,走私一吨大米就能获利约3500元,走私一货柜能获利约7万元。

  “想走私,就得打通"天地线"。”老胡介绍说。“天地线”是走私链条里的行话。“天线”是大米采购商找到了从内地粮食企业手中获得粮食的渠道,“地线”是向境外市场销售的环节。

  记者与携带零星粮食进行走私的“水客”亲密接触,了解到他们先找中间人,然后从粮食批发市场采购粮食,委托物流公司和报关公司进行粮食走私的全过程;摸清了不同环节利润分配的比例,描绘出粮食走私的“利益链”。

  记者看到了在打击粮食非法走私过程中,海关工作人员与走私嫌疑分子进行“猫”和“老鼠”游戏时的精彩博弈;亦经历了相机被撬、车辆被砸、深夜被追的艰辛。

  粮食走私“利益链”调查

  走私一吨大米就能获利约3500元,走私一货柜能获利约7万元——丰厚的利润空间让不少人愿意为之铤而走险

  -本报记者 孙东辉 胡亮

  远眺深夜的广州 南沙港,那里显得宁静而美丽。

  10月28日晚,当中国经济时报记者提出再次去港口实地查看一下时,“线人”老胡(化名)终于忍不住向记者咆哮起来:“你还不快走,再不走命就要搭这儿了。”

  因为担心暗访身份暴露而遭人“算计”,老胡强拉本报记者离开了他所说的“是非之地”。

  “暗流涌动”

  三个月前,就在广州南沙港码头,广州海关查获了建国以来极为罕见的万吨资源性物资走私出口大案。

  10月26日晚,在老胡的引见下,记者见到了长期在南沙港码头活动、自称是“兼职水客”的年轻小伙子阿桔。

  阿桔说,“水客”和缉私警察都习惯称上述走私案为“7·25案”。“连查4天,每天24小时连续作战,集装箱里白花花的大米、白面堆得满当当的。”阿桔身临其境的描述引来同伴们轰然大笑:“你在场咋没把你抓起来啊?”阿桔则坚称自己当时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切。

  “水客”是一群特殊的人,他们利用往来深港两地的便利条件,每天以蚂蚁搬家的方式携带物品频繁入境以赚取某些商品的差价。自今年4月份起,广东一些海关发现了“水客”零星走私粮食的现象。

  “每次只能带几十斤,要是燕窝还差不多。”阿桔对那些每次偷运少许粮食出境的水客(大多是边民)很不屑,他面带羡慕神情对本报记者说:“像"7·25案"那样干一次"水漂"也就值了。”

  阿桔说的“水漂”指海上偷运。“7·25案”的政府方面的说法是,广州海关查获涉嫌走私出口的资源性物资共计178柜,其中,面粉108柜、大米56柜、尿素10柜、钢材4柜,查获粮食近4000吨。

  “别看这里风平浪静,下面却暗流涌动,不知多少人在打走私粮食的主意。”老胡说。逃证、逃税,夹藏、瞒报粮食及粮食制粉出境,可以获得暴利,不少人愿意为之铤而走险。

  事实正是如此。4月30日开始,海关总署连续通报了拱北、杭州、宁波等多处海关均发生粮食走私事件。海关总署官员也坦言,国内粮价与国际粮价之间的差价,促使一些不法分子为牟取暴利频频“闯关”。

  记者在广东采访时了解到,黄埔老港海关频现粮食违规出口案件,仅4月29日到6月2日,约一个月的时间内,黄埔老港海关监管现场已经累计查获了7起大米、面粉等粮食或粮食制品违规走私出口案件,成功阻止了280余吨粮食违规走私出口。而深圳文锦渡海关、蛇口海关也连续查获了多起涉嫌逃证、逃税出口面粉案件。

  今年1-9月,宁波海关已查获粮食走私案件12起,涉案粮食共约2764吨,比去年同期宁波口岸粮食出口的总量还多了两成。海关总署有数据显示,不管是在西南边陲的云南省红河、南溪河边境地区,还是在西北边陲新疆,最近都查获了粮食走私案件。

  “这些查获的粮食走私案件并不是个例。”青岛海关一位负责人向本报记者介绍,仅今年6月至10月,山东省共查获粮食走私案件4起,共查获小麦(1953,9.00,0.46%)粉10496吨,价值2500多万元,涉嫌偷逃海关税款531万余元。

  “人为财死”

  “一吨普通大米就能挣3500元,要是你有机会你干不干?”阿桔自问自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是越南关系硬,我和兄弟们早就不在这儿呆了。”

  “只要能运过去,销路就会很好。”老胡介绍。中国走私出口的大米,经过简单的去燥、抛光,就可以打着泰国大米、越南大米等旗号进入欧美、日韩市场,香港市场从内地进口的走私粮食也通常会打上泰国大米、越南大米的招牌。

  为了从出口大米中赚取高额利润,越南、泰国方面的商人将目光投向了中国的优质大米。

  然而,为了稳定国内米价,确保粮食安全,2007年12月以来我国相继出台了多项调控政策收紧粮食出口。从2007年12月20日起,取消了大米13%的出口退税;自今年1月份开始,我国对57个税号的粮食原粮及其制粉征收5%—25%的出口暂定关税。同时对小麦粉、玉米(1605,-9.00,-0.56%)粉、大米粉三种商品涉及21个税号的粮食制粉实行出口配额许可证管理。

  在攫取更高额的利润的诱惑下,一些粮食出口商开始寻求粮食走私渠道。

  阿桔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国内大米一般每公斤3元,国际市场一般是每公斤9元至12元,价格相差3至4倍,走私一吨大米就能获利约3500元,走私一货柜能获利约7万元。

  “一般是先找中间人,然后从粮食批发市场采购粮食,委托物流公司和报关公司帮忙。”阿桔说:“帮忙肯定是要用钱来摆平的,还要上下打点各方面的关系。”

  “想走私,就得打通"天地线"。”老胡介绍说。“天地线”是走私链条里的行话。“天线”是大米采购商找到了从大陆内地粮食企业手中获得粮食的渠道,“地线”是向境外市场销售的环节。

  “农民——粮食收购商——粮食加工企业——大型批发市场经销商——越境走私分子——境外经销商——境外市场,一环套一环,哪个环节搞不定都不行。”阿桔说。其实,真正意义上能够直接走私的只有大型批发市场经销商,前面的人最多赚个“辛苦钱”,后面每个环节都有50%~100%的利润,粮食到了越境走私分子手里,利润就会翻番,“后面风险越大,利润越高。”

  “像一个货柜物流公司收6000元,给报关公司4000元,可挣毛利2000元。”阿桔说。物流公司向粮食出口商承揽业务,报关公司通过伪报品名等方式,逃避海关监管,将粮食走私贩卖到国外市场。

  “不是"熟主"(有过多次交易对象的称呼)现在都不接,这段时间广东、东北海关都查得比较严,所以很多货都从广西、云南一带走,但这两个地方也查得越来越紧了。”阿桔说。

  采访惊魂12小时

  10月28日凌晨,记者和线人老胡(化名)一人骑一辆摩托车从广州南沙港附近一个无名小山坳里飞驰出来。刚到开阔地带,我们俩骑的摩托车就因燃油耗尽而熄火。老胡双膝跪地,朝天空拜了拜,嘴里喃喃有声:谢谢菩萨保佑,谢谢菩萨保佑。

  借着昏黄的路灯,我看到老胡已经衣衫褴褛,满脸血印。“山上的树枝挂的,没事儿。”老胡过来看到我除了牛仔裤被挂开了个口子之外,竟然毫发未损,连声称奇。

  接应的朋友开车来到之后,我提出再到港口实地看看,补拍几张照片,老胡咆哮起来:“你还不快走,就你小子有种,我还有一家老小呢,再不走命就要搭这儿了!”

  让老胡愤怒的,不仅仅因为我的固执与无畏,还因为我们过去12小时的遭遇。按他的话说,我们刚从鬼门关里出来。

  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老胡再也磨不开情面,终于答应做线人,带我去调查采访粮食走私情况。记者见到他时,他问了两句话:“你开车技术咋样?开摩托车水平高不高?”得知我这两项都是初学者水平时,老胡一下子变得脸色铁青。

  10月26日晚,在老胡的牵线下,记者跟一帮“水客”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老胡给我定位的角色是:刚从国外创业回来,欧洲有几个客户,现在想要一批粮食,通过南方口岸出国,然后转运过去。

  “不要乱问,少喝酒,多陪笑脸,看我的眼色行事。”当晚,老胡找机会又叮嘱我一番,尽管一些注意事项他之前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我问。“无知者无畏,因为你没见过他们手有多黑。”老胡说。

  回到住处,我们发现所带的东西已被翻了个遍。照相机被小刀撬开,里面的存储卡被取出,DV机里的带子也不见了,但包里的钱并没有少。“下马威,提醒咱不要乱动,没带暴露身份的证件吧?”老胡把我拉到卫生间,开了水龙头然后问我。我点了点头。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半晌无话。10月27日凌晨,我们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几个自称“水客”的文身小伙子拉我们出去吃宵夜。吃东西期间,我们遭到这几个小伙子的不停盘问。我按照事先背好的台词,应付了一番。

  10月27日上午,记者见了几个“水客”的小头目,并在闲聊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当天下午,按照事先说好的,“水客”仔带着我们去看仓库。老胡开车载着我,跟着“水客”仔的车七拐八弯近一个小时后,我们被带进一个山坳里,远远看到里面停着几辆破旧的泥头车。

  “前面就是仓库,远远地看下吧。”记者提出要看有没有粮食,一个“水客”仔打了一个电话,只见有一辆大卡车载着鼓囊囊的蛇皮袋子开了出来,停在20米开外。记者欲走近看看,却被一下子摁住了肩头。“懂不懂规矩啊,不见钱就想看货?”老胡赶紧打圆场,但几个“水客”仔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晚上早早吃饭后,老胡去停车场开车,却发现车的四个轮子均已被扎破,前后车窗玻璃也被砸花了。“坏了,人家撵咱们呢,还看看咱有没有胆。”老胡嘟囔着。

  按照老胡的说法,如果此时跑,会被追上来狂殴。“等天黑,那边两个摩托,我骑大的,你骑小的。”见我一脸诧异,他示意我别问那么多。

  “只加油门别用手刹,挂最高挡,脚刹也最好别用。”天刚黑,老胡走到两辆摩托车旁,很快用自己的钥匙将其发动。“灯照着又亮又平的地方不能去,是水沟。”说罢老胡骑上大摩托就跑,我骑着小摩托紧跟其后。

  我们刚转到山间小道上,只听摩托车轰鸣声四起。有几十辆摩托车闪着大灯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不怕,走稳,别摔就行。”老胡对着我高喊。

  没戴头盔,我只能眯着眼开,耳边刮起呼呼风声,跟着老胡不停地加着油门。周围的摩托似乎并没有围跟上来,但我感觉摩托车后座被什么东西狠狠拉了一下,赶快扭正车把,继续前驰。

  “人家没有在上面丢石头,咱也没摔着,万幸啊。”转出山坳,老胡心有余悸地说。但他看到我的小摩托车后座被完全刮开时,脸色又变了:“人家在转弯处放了铁丝钩,如果钩住肉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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