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水    农村新报讯 湖北十堰 王世虎

    陈亮考上重点大学的消息像一阵疾风,不到半天便传遍了整个槐树岭村。
    听到消息的村长也屁颠屁颠地赶到了陈亮家中，握着陈亮爹的手激动地说：“老陈，了不起啊你，这可是咱们村几十年出的第一个大学生，给咱全村人争光啊！”陈亮爹笑：“娃这还不是托乡亲们的福嘛！”
    当晚，陈亮爹杀了家里那头养了一年的大肥猪，请全村人来家里喝酒。饭桌上，乡亲们纷纷向陈亮爹敬酒，夸他有能耐，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来！陈亮爹那个高兴啊，醉得是一塌糊涂。
    陈亮寒假回来的时候，变白了，也胖了，乍一看就跟个城里娃似的。饭桌上，母亲一直盯着陈亮看，看得陈亮挺不好意思的。
    吃完饭，陈亮要去洗碗，但母亲却执意不让，说让俺娃好好休息。陈亮见爹坐在堂屋里吸旱烟，便像往常一样给爹打来一盆水。
    “爹，洗脚。”陈亮说。
    “哦，好。”爹边往地上磕旱烟边会心地笑。母亲却从厨房冲了出来，叫道：“你怎么还让娃给你打洗脚水？他都是大学生了……”
    爹嚷道：“他是俺儿子，给我打洗脚水咋了？别说他现在只是个大学生，就是将来当上乡长、县长，老子让他打他也得打！”
    母亲悻悻地转身回了厨房。
    陈亮兴高采烈地给爹打了一个寒假的洗脚水。以后，每年寒暑假回家，陈亮都会主动给爹打洗脚水。
    大四那年寒假，陈亮带着女朋友慧慧一起回家。慧慧是陈亮的大学同学，长得漂亮，还是城里人，父母都是政府官员。
    爹对慧慧特别恭敬，说话做事都哈着腰，脸上荡漾着谄笑。每天晚上，爹主动给慧慧打洗脚水，这尤其让陈亮接受不了。
    陈亮拉拉爹的衣角，说：“爹，怎么能让您打洗脚水呢，让我好难堪！”
    “你懂什么，傻小子！”爹瞪着眼说：“人家是城里领导的千金，能看上你这个穷小子并来到咱们家，我给她打洗脚水，有什么不对的？”
    说完，爹问一旁的慧慧：“水温怎么样？”
    “哦，有点凉。”慧慧皱着眉头说。
    “好，我再去给你加点开水。”爹端起盆子就奔进了厨房。
    陈亮的脸色一沉，说：“你怎么让我爹给你打洗脚水呢？”
    慧慧不满地说：“是伯父非要给我打的嘛！”
    陈亮说：“那你就不知道自己动手啊！”
    慧慧便不理陈亮了。
    爹不亦乐乎地给慧慧打了一个寒假的洗脚水，陈亮的脸也阴了一个寒假。
    大学毕业后，陈亮留在了城里工作。父母急着抱孙子，三天两头地给陈亮打电话，催他快点结婚。
    陈亮终于回家了，但身边的女朋友不是慧慧，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土气的女孩。
    陈亮给爹介绍：“这是小娟，和我一个单位的，今年刚大学毕业。”
    爹像审问犯人一样问：“小娟哪里的？”
    陈亮刚准备回答，小娟却抢了话：“伯父，我家是湖南农村的。”
    爹的脸便一沉。
    吃过晚饭，陈亮妈还未来得及伸手，小娟便麻利地收拾了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打来一盆水，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陈亮爹面前，笑着说：“伯父，洗脚了！”
    “哦！”爹淡淡地回应。
    “伯父，水凉吗？”小娟问。
    “有点。”爹说。
    “好，我再去给你加点开水。”小娟端起盆子就奔进了厨房。
    爹盯着陈亮问：“和慧慧分了？”
    陈亮点点头：“分了。”
    爹问：“你喜欢这样的？”
    陈亮说：“喜欢。”
    爹生气了：“她哪点有慧慧好，你说？”
    陈亮说：“我觉得在小娟面前，爹才像个真正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