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高高挂    农村新报讯 湖北襄阳 付艺农

    那时，正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年龄，秋风一起，我们几个小伙伴就牵挂起超爷房前树上的柿子了。
    全村只有这一棵柿子树。超爷七十多岁，眉毛很长，眼珠很黄，表情严肃，不轻易说话，个子很高，看上去威风凛凛，村里的小孩都有些怕他。超爷每天把院子打扫得光洁可鉴，然后一整天坐在门口吸着旱烟，他的大黑狗趴在脚边。我们掏鸟窝、粘知了时有时来到超爷院子外的树林下，超爷就站起来，警惕地望着我们，大黑狗也跟着汪汪直叫，我们常会感到莫名的害怕，扭头而逃。
    秋季，柿叶飘落，柿子像一盏盏红灯笼挂在高高的树上。每天上学放学从超爷家门前经过，我们望着树上的柿子，想象着要是能摘得一个，用嘴咬破一点皮，吮吸里面的柿肉……想得人人馋涎欲滴。
    我们躲在墙角商量，有的说爬上柿树去偷摘，马上就有人反对，超爷出来不就逮个正着？有的提议用竹竿敲打，等超爷赶出门来，我们捡起柿子就四散逃跑，他一个老爷子怎么追得上呢？
    商量停当，找来一根长竹竿，大家躲在树林外着急地等待机会。超爷终于起身进屋了，我们忙跑到柿树下举起竹竿就敲，连敲几下，一个柿子掉了下来。忽听得耳旁响起炸雷般声音：“干啥？”超爷走出门来，他的大黑狗也张着嘴“汪汪”地追了过来，我们惊得四散而逃，柿子却没有捡到一个。
    我们决定夜里去偷。这天夜里，星月无光，我们每人屁股后面挂一个布袋就出发了。超爷屋里无灯光无人声，我们悄无声息地爬上树，突然就听到轻轻的一声咳嗽。
    寻声一望，柴垛旁有一点红光，超爷正站在那儿吸着旱烟呢，他的大黑狗立着身子，冒光的双眼直盯着我们，只等主人一声令下。我们慌忙跳下树，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我们一个个狼狈不已，彻底打消了偷柿的念头。
    过了十几天，有天上午放学，我们绕路从超爷房前经过，想再把那馋人的柿子望上几眼。走到房前，见超爷正端着一个簸箕走出门来，簸箕里面装满了柿子，再往上一望，树上的柿子一个也没有了，我们失望之极。
    很少说话的超爷说：“来来，这些柿子拿去吃。”闻听此言，喜出望外，可又有些不相信，我们迟疑地站在那儿。超爷说：“以前不让你们打，是因为它们还没有熟透，现在都拿去吃吧。”我们不再怀疑，纷纷跑上前去拿柿子，口袋装满了，手里也拿着几个。高兴得连“谢谢”也没有说，就喜滋滋地往家跑。
    回到家中，母亲说：“柿子还没熟透呢，放在米缸里搁几天再吃。”我依言放在缸里，可哪里等得及，第二天我就拿出一个来吃，果然有些涩嘴，可在饥饿的年代，我哪顾得这些，几口就把柿子吃完了。米缸里的柿子，还没等到变软变甜，一个个全进了肚子。
    后来再从超爷家门前经过，他还是坐在门旁吸着旱烟，大黑狗蹲在一旁。但我们不再觉得超爷可怕，远远地向他打着招呼。超爷依旧不说话，只是咧着嘴笑一下，露出几颗黑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