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马彦平

近日，湖南、江西等地大米被查出镉超标，再次挑动公众脆弱的食品安全神经。“天下第一出米之区”———湖南从未像今天这样怆然。公众急于想知道大米中高浓度的重金属镉到底来自哪里？最先投射出的镉来源，为化工业的重金属污染，但前段时间湖南省环保厅一处长在接受采访时，将大米中镉的出处归结为肥料带入。一时间，含镉的磷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中国磷矿镉含量在全球属于较低水平，中国磷肥中镉的含量同样比多数发达国家低。磷肥已经施

用了几十年，且全国各地都在施用，为什么就只有湖南等地出现镉超标大米？施用磷肥导致镉超标是不懂常识。”这是农资行业人士对湖南镉大米事件的明确态度。

“广东全省拉网式抽检大米镉含量，被检出的150多批次‘镉米’，半数以上来自湖南，且来自湖南衡东县、攸县的最为常见。这两个县分别位于湖南重工业城市株洲市和衡阳市，都是有色金属之乡。攸县重金属生产企业众多，污染相对较重，衡东县也有多家化工厂和有色金属企业。被检出毒大米较多的江西，也是国内有色金属重地，相似的工业环境似乎可以成为毒大米产地的共性。”环保专家们点名了镉大米背后的真谛。

要求匿名的农业部下属部门的水稻专家对记者说，此次湖南镉米事件正是一例，湘江流域的重金属污染早已众所周知，但为了保证稻米产量，一些地方政府依然熟视无睹。“像湖南一些矿区周边重金属污染严重的农田，根本就不应该再种水稻。”上述专家称。

磷肥“中枪”冤枉

镉超标已成为影响中国稻米安全的在喉之鲠,因此也让磷肥“躺着中枪”，业内人都知道磷肥这枪中得“冤枉”。植物营养学课本上有关磷肥是这么介绍的：磷肥是以磷矿为原料生产的含有作物营养元素磷的化肥。磷肥原料包括磷矿石、合成氨和硫酸，磷矿石是镉的主要来源，而镉主要伴生于铅锌矿、铜铝矿等。因此，从磷肥生产角度看，镉的存在无法避免。

磷矿中确实含有镉，施用磷肥也确实会给土壤带来镉。但一定要弄清楚的是：中国磷肥中镉含量有严格标准且用量不多，国外也没怎么听说因使用磷肥导致镉超标。磷肥肥效的大小和快慢定于有效五氧化二磷含量、土壤性质、施肥方法、作物种类等。

根据来源，磷肥可以分为天然磷肥和化学磷肥，天然磷肥如海鸟粪、兽骨粉和鱼骨粉等，化学磷肥包含过磷酸钙、钙镁磷肥等。根据所含磷酸盐的溶解能性，磷肥又可分为：（1）水溶性磷肥，如普通过磷酸钙、重过磷酸钙等；（2）枸溶性磷肥，如沉淀磷肥、钙镁磷肥、脱氟磷肥等；（3）难溶性磷肥，如骨粉和磷矿粉。

据记者了解，不同地区、土壤不同pH值、不同气候环境下，镉的活性并不相同。同是水稻，种在南北不同地区，如土壤中镉含量相同，但北方土壤偏碱性，南方土壤偏酸性，因此南方水稻中的镉含量会偏高。不同植物对镉的吸收程度也不同。如叶类菜比茎类菜对重金属具有更强的吸收和富集能力，粮食作物的根比籽粒含重金属更多，而且水稻是镉吸收最强的大宗谷类作物。

中国磷肥工业协会相关人士表示，磷肥中含有镉是事实，水稻也易于吸收镉，但并非磷肥中含有镉，就会在施用后转嫁到大米中，或称为毒大米的最根本原因。磷肥已经施用了几十年，且全国各地都在施用，为什么就只有湖南等地出现镉超标大米值得思考。再来看看磷肥的吸收机理，拿过磷酸钙为例，过磷酸钙施入土壤后，最主要的反应是异成分溶解。即在施肥以后，水分向施肥点汇集，这时施肥点周围土壤溶液中磷的浓度变大，使磷酸不断向外扩散。在向外扩散的过程中能把土壤中的铁、铝、钙、镁等金属离子溶解出来，与磷酸根离子作用，形成不同溶解度的磷酸盐。最早的磷肥是过磷酸钙，现已逐渐被磷酸铵和重过磷酸钙等高浓度磷肥取代。

毒大米多来自金属之乡

广东省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杨少海从事土壤研究多年，他告诉记者，水稻很容易吸附镉这样的重金属，湖南、江西矿区重金属含量高，很容易导致大米中镉含量超标，而施用磷肥对镉超标的影响则很小。

中国水稻研究所与农业部稻米及制品

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2010年一份《我国稻米质量安全现状及发展对策研究》称，中国七大水系中，长江水系的镉是仅次于汞的重金属污染物，黄河水系有16.7%的断面镉超标，淮河干流镉超标率16.7%，滦河镉平均超标率范围16.7%～83.9%。中华粮网易达研究院首席研究员焦善伟认为，传统的稻米主产区，尤其是沿海地区，往往是污染比较严重的企业集中区域，这种重合意味着湖南镉米并非个例。

中山大学地球科学系教授周永章一直

关注镉污染，他直言，镉大米的产地几乎都是含矿量高的地区，大米含镉或许与矿山开采有关，他表示，湖南、江西等地矿山较多，不排除因过度开采引致镉活化，污染农田或其他作物的可能。周永章表示，释放出的镉离子最终会被水冲刷到下游。他的团队做过研究，在镉矿山的200公里以外，都会发现水体镉超标的情况。另外，镉还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因此，单说磷肥是植物含镉的原因并不准确。

土壤镉才是“镉米”之源

众所周知，虽然水稻的生态十分复杂，影响到稻米质量安全的主要是水、肥、药、土、气，“水是第一影响因素，其次是土壤。”废水排放、重金属过大、固体废弃物猛增等均对水稻生长环境有影响。

来自环保部相关部门的数据显示，中国1/5的耕地受到重金属污染，其中镉污染的耕地涉及11个省25个地区。中国科学院地理所研究员陈同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中国大多数城市近郊土壤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多地粮食、蔬菜、水果等食物中镉、铬、砷、铅等重金属含量超标和接近临界值。

此外，土壤酸化也会导致土壤中镉的活性增强。广东省耕地肥料总站副站长林翠兰告诉记者，近年来，南方地区土壤酸化严重，镉的溶解度增加，这也导致作物能够吸收到更多的镉。中国农科院研究员赵秉强和深圳芭田生态工程股份有限公司总农艺师段继贤也持类似观点。他们认为，湖南镉大米应系环境、土壤、气候多因素导致的结果，最重要的一条是：南方气温高，土壤酸性大，重金属更具活性，易被作物吸收。

磷肥中镉的含量状况到底怎么样？中国磷肥工业协会常务副会长修学峰告诉记者，磷肥原料包括磷矿石、合成氨和硫酸，磷矿石是镉的主要来源，而镉主要伴生于铅锌矿、铜铝矿等。因此，从磷肥生产角度看，镉的存在无法避免。但并非磷肥中含有镉，就会在施用后转嫁到大米中，或称为毒大米的最根本原因。磷肥已经施用了几十年，且全国各地都在施用，为什么就只有湖南等地出现镉超标大米？修学峰的观点是，土壤中镉的含量明显高于磷肥中镉的含量，磷肥的施用显然不会造成镉超标。

据卓创咨询磷肥分析师肖莉介绍，中国磷矿中镉含量范围为0.1～571毫克/千克，大部分在0.2～2.5毫克/千克，在国际上属较低水平。不但磷矿石中的镉含量低于世界水平，中国磷肥中镉的含量同样比多数发达国家低。腾威等学者对中国磷肥的统计数据约在0.1～2.9毫克/千克，而美国为7.4～15.6毫克/千克，澳大利亚则为18～91毫克/千克。

修学峰介绍，中国相关标准对镉含量控制也严于国外。2009年实施的国家标准《肥料中砷、镉、铅、铬、汞生态指标》，要求镉含量不超7毫克/千克，而加拿大为20毫克/千克，澳大利亚为300毫克/千克，美国植物食品官方控制协会则规定为10毫克/千克。“有观点认为，即便中国磷肥镉含量低，但经30年不间断且过量使用，由此导致的镉累积也不容乐观。连续使用的确会带来一定累积效应，但目前尚未见相关研究证明磷肥是镉大米主因。”广东省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环境研究所研究员艾绍英博士说。

多举措破解镉污染

大米镉污染，磷肥“躺着中枪”，但这一“枪”中得有点冤。事情已经出了，除了追究责任外，通过各种渠道破解土壤镉污染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华中农业大学长期从事重金属修复研究的专家告诉记者，有三项举措可以破解镉污染。

一是施肥。利用肥料中阴阳离子对重金属的拮抗、螯合等作用，通过调节土壤-植物系统中重金属与营养元素的相互作用、土壤根际环境，改变土壤重金属活性，降低其生物有效性，达到减少毒性的目的。二是添加改良剂。通过添加一些改良剂，改变土壤的pH值，从而降低土壤重金属的生物有效性，减轻重金属污染程度。或可施用生物有机肥，有机肥中的胡敏酸与胡敏素等与土壤中的重金属离子发生络合作用，形成难溶的络合物，重金属离子的生物有效性也会因此降低。

三是选种抗污染的农作物。由于作物种间和种内对镉吸收的差异，在土壤镉污染地区应选种抗镉污染性强的作物，以降低镉污染的危害。菠菜、小麦、大豆对镉的吸收量较高，不宜种植；而玉米、水稻等较低，可以种植。在中轻度重金属污染的土壤上，不宜种植叶菜、块根类蔬菜，而宜改种瓜果类蔬菜或果树，能有效降低农产品中镉的浓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