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经纪人正在收购滞销圆白菜

一位农户面对堆积如山而销不出去的圆白菜，欲哭无泪

□ 本报记者龚洁

核心提示 近年来，农产品价格忽上忽下犹如坐“过山车”的现象已不足为奇。从“糖高宗”、“豆你玩”、“蒜你狠”到一些地区的萝卜、红枣、香蕉、圆白菜等农产品严重过剩，价格一落千丈，镇长、县长亲自出马吆喝推销。当农民面对失望的增产的时候，许多人不禁要问，我们的农产品种植预警机制在哪里？能否在一个区域内、在一个种植季期间对农户所种植的农作物进行合理有效的预警，从而避免农民不必要的经济损失，使单位耕地面积上的产出获得最大的利润？

虽然尚处于正月之中，但在新浪农业频道的滞销信息一栏中，记者发现仍有不少因自家农产品销售不出去而发愁的农户在不断更新着信息。在1月29日13：21分发出的滞销信息播报中，一位湖南常德的农户称，家里40吨柑橘滞销，急需销售。他这样写道：“年快过完了，却还没有把柑橘销售出去，家里的人都急得团团转，一年的辛苦全部囤积在家里，请大家帮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有人需要，请联系刘开禹，手机18932165310，电话0736-7322507,地址：湖南省常德市德山开发区株木山村10组。价格0.65~0.68元。”这样的信息几乎每天都在微博上更新着，记者随机浏览发现，滞销的农产品五花八门，而在这一条条滞销信息背后则是农户们焦急的心。

种菜变成一场赌博？

春耕即将到来，除了传统的大田作物之外，在大型城市周边以及种植经济作物面积较大的地区，农户们在种什么、种多少上又犯起了难。不少农户就表示，现在种菜变成了“赌博”，前一季把“宝”押在某个农作物品种上，往往只能到收获的时候才能知道自己这一季是赚还是赔。近几年哪种蔬菜卖得好，哪一种蔬菜种子销得多，就在新的种植季种什么，这种“跟着感觉走”的现象已经变得非常普遍。

上海金山区油车蔬果种植合作社负责人魏永斌就因为“跟着感觉走”在去年“栽了跟斗”。他告诉记者，去年他看到市场上圆白菜热销，于是决定也种圆白菜，但是到了收获的季节，却迟迟不见有人来收购，时间一拖延，导致圆白菜叶瓣发黄，卖相变差。为了不影响下一茬蔬菜播种，他只能忍痛割爱，用拖拉机将这些滞销的蔬菜碾压掉。他说：“去年这茬圆白菜碾压掉500至600亩，每亩大约在40至50吨。”

为了推销自家的圆白菜，在这期间魏永斌没有少做工作，他曾联系当地的蔬菜配送中心，然而由于这茬卷心菜搁在地里太久，对方回拒了他们。接着，合作社尝试取一些滞销圆白菜腌制成泡菜，然而量始终跟不上去，魏永斌也说：“不可能地里的圆白菜都腌制成泡菜。”他希望有意向的商家能亲自上门查看，若想要的话，告诉他们需求量，合作社就派人采摘下来给客户送去，否则采摘下来，对方不要的话，合作社还要浪费人工费。然而即便如此，仍没有一家企业上门。魏永斌的蔬菜合作社无疑在这一茬圆白菜上亏本了。

然而在丰收季节面临这般境地的又何止魏永斌一人呢？由于农产品价格暴涨暴跌所导致的农户血本无归已不再是个案。对于魏永斌这样的遭遇，究其原因，一是当一种农产品在当地收购价格大幅上涨之后，在下一季缺乏有效的种植预警和规划的情况下，往往会引得更多农户去种植，从而使得下一季产品严重过剩；二是随着农产品市场的放开，一部分游资进入农产品领域进行炒作，而炒作带来的最直接结果便是价格的忽高忽低。无疑农户处于这双重因素作用之下的最底层。

预警能否减少风险？

为破解农产品暴涨暴跌的局面，2011年年底，农业部出台农产品产销信息预警，采取包括农产品生产信息预警、猪牛羊肉生产监测以及产销对接等在内的十

条措施促进农产品价格稳定。同时，在这十项措施中还特别提到，要推动建立县级农业部门信息监测预警机制，推动提升生产者营销能力。

在这一基础上，农业部又成立了市场预警专家委员会，该委员会将密切关注国内外农产品市场运行情况，及时提出政策建议，还要从稳定农产品市场和促进农民增收出发，适时、主动回应和引导社会舆论。今后，农业部市场与经济信息司与市场预警专家委员会建立沟通交流机制，及时研讨农业农村经济及农产品市场运行情况，广泛听取专家对农产品市场预警工作的意见和建议，依托专家跟踪和研究农产品市场运行热点、焦点和难点问题。

事实上，尽管近年来农产品价格忽涨忽跌的现状已经引起了各方面的高度重视，微博吆喝卖菜，镇长、县长亲自推销滞销农产品等方法也被不少地区借鉴，但是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方式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推销的手段只能为一小部分滞销农产品找到出路，而大部分的滞销农产品依然难以摆脱烂在地里的窘境。

对此，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郑风田认为，农业部公布的十条措施中，最具有操作性的是提出要进一步扩大农产品产销信息监测的覆盖面。郑风田指出，信息不对称所导致的供大于求是近年来农产品暴涨暴跌的重要原因，农民往往是卖不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人种植，因此及时向农民提供全国范围的农产品产销信息非常关键。

2011年，农业部启动了蔬菜生产信息监测预警工作，在200个重点县，监测20种蔬菜的播种面积、产量、上市档期及产地批发价等生产信息。2012年，农业部将进一步扩大监测范围，覆盖《全国蔬菜产业规划》确定的580个蔬菜产业重点县。但郑风田认为，破解农产品暴涨暴跌怪圈必须是多部委联合行动，需要在国务院统一协调之下，农业部、发改委、商务部、工商总局等部委共同参与才有可能起到作用。

可以借鉴国外经验？

据业内人士介绍，目前，国内多个政府部门网站也有蔬菜的统计信息，但基本上是价格信息，例如昨日以及今日的蔬菜价格，这样的信息指导作用有限，因为在价格公布之前，菜农早在2个月或者3个月之前就已经种上了菜，眼下即便价格下跌，种的菜也不可能不收了。合理的做法应该是在菜农播种之前，对新一年度的种植面积、需求做出预测，对一些可能过剩的蔬菜品种发布预警，避免跟风种植，造成产量过剩，而这些菜农关于种植面积、产量的信息在官方公布的数据中恰恰是空白。

除了信息的残缺和滞后，信息的不统一同样让人头疼。业内人士介绍，发改委、农业部、商务部以及各个行业协会都有自己的信息发布系统，发布的信息往往不一致。一位业内人士说，也会去看有关部门网站公布的信息，不过这些部门公布的蔬菜价格信息与实际情况有一定差距，参考价值会受到一定影响。

记者在网上看到，一些省区市及地区已经建立了相关的预警信息网站，这确实对当地农民当季的种植提出指导性的意见。然而，由于农产品本身受地域因素影响较大，一个地区的种植情况并不能反映这一作物在全国范围内的整体种植情况，因此如何加强地区预警与全国范围内预警之间的联动显得尤为重要，才能给农户在种植农作物的当季以有效的提醒。

与此同时，专业人士指出，现在出现卖菜难现象的只是部分地区和部分蔬菜品种，如果信息引导不到位，蔬菜种植面积因此大幅下降，可能明年又会出现蔬菜价格大涨的情况，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周而复始，建立一套贯穿产前、产中、产后的信息引导和预警系统刻不容缓。

针对此农业部要求，各地农业部门加强蔬菜产销动态监测，掌握本区域内蔬菜生产和预计上市情况，利用农业信息服务热线“12316”及手机短信平台，提早发布信息，提前联系销路。要强化蔬菜市场预警分析，对发现的苗头性异动情况，及时提出应对预案。那么我们在农产品种植预警上能否也“拿来主义”？

在世界范围内，目前已经有50多个国家建立了农产品市场监测预警系统。以农业大国美国为例，2011年4月1日，美国农业部农产品数据统计委员会公布了最新一期的春季蔬菜品种种植面积与产量展望报告，这份报告覆盖约20个全美主要的蔬菜和水果品种，包括卷心菜、西红柿、黄瓜、胡萝卜、菜花、芹菜、莴苣、甜椒、菜豆、西兰花、甜玉米和哈密瓜、白兰瓜、西瓜，以及芦笋、葱、草莓的种植面积、单产和产量的预测数字，一些蔬菜生产量较大的州比如加利福尼亚、佛罗里达，各种蔬菜品种的种植面积也单独列出。

据悉，以上信息美国农业部每年公布五次，平均约2个月公布一次，任何人均可通过其官方网站免费获得上述报告，还可以在网站注册，美国农业部将在第一时间向注册的用户发送最新报告。

因此，农产品种植预警机制的建立需要考虑到多方实际，并最终使其成为一项上下联动的长效机制，这样才能真正解决现阶段屡见不鲜的“菜贱伤农”问题，让农户既能丰收，更能创收。

相关链接：

2011年4月16日，卷心菜收购价在8分到0.15元之间。当天上午，山东济南唐王镇39岁的菜农韩进在卧室上吊自杀。当年5月，河南中牟县的芹菜获得了大丰收，而菜农们却高兴不起来。菜农们说，品相好的芹菜收购价每斤1毛，品相差的每斤只有5分钱。

在去年7月记者到广州市白云区采访期间，也听到当地农资经销商反映，由于蔬菜收购价格过低，导致两名外来租地种植蔬菜的农户血本无归，不堪重负而选择自杀。这一系列的事件引起全国对“菜贱伤农”的关注。